服侍姜氏和许氏吃了午饭,安静茹才从荣景园退出来,回荣恩轩换衣裳吃饭。
雨势没有之前那么急,以绵绵之态洗礼大地。然而,吹过来的风却是十分凉爽,仿佛顷刻间就有了寒冷之意。
安静茹下意识地拉了拉衣襟,春香示意走在前头掌伞的春景把伞放低一些,以次抵挡迎面吹过来的凉风,安静茹想起一事儿来,扭头问赵嬷嬷:“府里的秋裳可送来了?”
赵嬷嬷想了一回:“没听管事的回。”
安静茹也不记得,“一会儿去问问,咱们倒罢了,那些小丫头都是长个子的年纪,去年的衣裳穿不了,没得受了凉。”
赵嬷嬷点头:“一会儿得了闲奴婢就去。”
风很大,吹得裙摆飘起来,凉风只朝裤管里灌。一行主仆几人皆不说话,只想着快些回到荣恩轩。已经过了午时,安静茹确实觉得有些饿了。虽然府里发生了一些事儿,可她明白,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要沉得住气,一旦慌起来就更无法稳住心神。
顺着风声,一阵对话传来。
“你大概还不知道,我也是才听人说的,说是咱们家的二夫人,在外头惹了事……”
另一个婆子稳重谨慎的声音传来:“当初我说什么来着?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以前陈嬷嬷在府里,有一次陈嬷嬷多喝了几杯酒,不小心说漏了嘴,我就知道了。不过那会子,陈嬷嬷都不敢劝的,咱们这样的人,私底下议论也不能够!现在事情败露了,陈嬷嬷离开府里,虽然有些不光彩,二夫人到底没亏待她,如今回去颐养天年。我们这些人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能怎么样?横竖在这府里是奴婢,到了别家还是奴婢,难不成你还想着到了别家做夫人奶奶?”
那婆子正经地道:“我倒是实话实说,果真盘查下来,别说你我,就是……也未必能全身而退。虽然咱们是奴婢,可真去了别家,会不会将咱们当做人就不知道了。”
一旦获罪,那些本来是夫人奶奶的都要沦为官奴,罪臣之家的家仆,是没人会管他们的死活。这样的事儿本朝也不是没有,韩家之前就有过,谁也不敢用,甚至当做闲人养着都不行,还不是活活给逼死了。比起那些曾经是夫人奶奶的,不敢轻易动,那些家仆就完全不一样。
安静茹微微蹙眉,朝赵嬷嬷道:“下去吩咐一声,若是再叫我听见有人背地里议论主人家的事儿,决不轻饶!”
其中的厉害关系,赵嬷嬷也不是不明白。这些仆从妄议主子本来就不对不说,若是这些议论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谁家没有一点儿家丑,有些家丑惹人一笑就过了,而有些家丑,足可叫人死无葬身之地。
安静茹呼吸一口清冷的空气,春香忍不住低声道:“奴婢也听说,是因为二夫人……”
话没说完,就被安静茹制止了,春香忙闭上嘴不说。安静茹没有听到有人明确地这么说,但太夫人主动叫户部查她的庄子,安静茹就隐隐约约猜到了出问题的不是永业田。或许太夫人也是猜的,所以先发制人,户部到底敢不敢查她的庄子,现在还没有消息,王大人应该也要回去找户部尚书商议。
如果不敢查,那么查了永业田,其他的同样也不敢查了。如果户部仍旧要查太夫人的庄子,太夫人也不怕查。查过了之后没有问题,其他的户部若要查,韩家就要讨个说法。如此一来,就从被动变成主动,太夫人年纪大,但反映也够快的。
从这事儿上看,太夫人很精明,但偶尔的精明能挽救长年累月因为不精明,因为糊涂犯下的过失么?
安静茹理家之后,刘氏不止一次暗示安静茹,炮制沈氏的法子,贪污官中的银钱。安静茹每次听了就当做听不明白,一切都照着规矩来,账目清晰明确,其实按照沈氏以前更改的那些例子,就能余下一些银钱。这些银钱重新立了账目,仍旧在官中,以填补其他的开支。
一个大家族,最害怕的就是家族中的蚀蚁,看似不起眼,却足可颠覆大厦。家族里的所有人都依附大厦而存活,若是大厦到了,连安身的地方也没有。
她和韩睿华以后还有自己的孩子,自己一辈子就罢了,总要给孩子留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而韩家盛衰,还关系着王妃,王妃的两位郡主和小世子。韩睿华更是与王府紧密相连,动一处就牵动全身,韩睿华好了,自己才能过好。
安静茹放下碗筷,赵嬷嬷温声劝道:“再吃一些吧,早上就没吃多少。”
安静茹摇摇头,她是真的没胃口,赵嬷嬷又劝道:“外头还有几位老爷、还有姑爷,姑奶奶何苦担心那些?”
安静茹叹口气,“倒不是因为这个,罢了,再添半碗吧。”
赵嬷嬷面上一喜,端着碗又添了半碗白饭,站在安静茹身边布菜,安静茹忙叫她也下去吃饭。“今儿大伙都吃的比往日晚些,一会儿你还有事儿要做,先下去吃吧,让品翠留在这里就行了。”
赵嬷嬷也不勉强,福福身出去,叫了品翠进来服侍。
品翠因为担心花姨娘,这两天都没睡好,整个人看起来瘦了一圈,也憔悴了许多。
花姨娘现在还不能离开韩国公府,当然目前也没有人生安全问题。可是等韩睿龙的事儿结束了,花姨娘再留在府里,就不见得能得到好处。
安静茹吃了饭,叫丫头进来收拾碗筷,让品翠跟着她去了正屋。太夫人既然答应了不会要花姨娘的命,安静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花姨娘在二房,二房的事儿她没有资格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