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话音刚落,耳房那头就传来安静茹被疼痛折磨,忍不住发出来的叫喊声。
那声音似是极具穿透力,让刚刚从马上下来的韩睿华心头一紧,后面二老爷、韩睿龙也回来了,守在这里的管事忙上前大千儿道:“二夫人不大好,二老爷、二爷快去瞧瞧吧。”
韩睿华心头不安想回去瞧瞧妻子,听说沈氏不好,倒不好不先过去瞧瞧。
二老爷倒不见多着急,韩睿龙是已脸色大变,腿脚发软。一行人急匆匆赶去了荣华园,崔嬷嬷见韩睿华跟着一道,等二老爷和二爷进了屋,拦住韩睿华快速地道:“三爷瞧过二夫人就回去看看,三奶奶要生了。”
生头一胎总是要多吃些苦头,费些时间,从午后发作,到二更天仍旧还没动静。疼一阵歇一阵,安静茹听赵嬷嬷说愈发叫喊的厉害,愈发觉得痛,因此一直咬着牙忍着,不疼的时候一点儿感觉也没。
见姜氏在屋里守着,又知韩睿华已经在产房外候着,更觉那些痛疼并不要紧,她这样不喊不叫,反而叫韩睿华等人愈发不安。看见有人从产房出来,就上前抓着问到底怎么样,那些人却都一脸敬佩:“三奶奶委实厉害,都忍了下来,并无大碍,三爷莫要担心了。”
问了几个人都这么说,却还不能叫韩睿华放心,想要闯进去。偏生姜氏在屋里,安静茹也发了狠话不许他进去。快四月的天儿,晚风清凉,却叫他额头冒了好些汗水。再有人出来,他上前去问,那婆子见他紧张成这样,倒觉好笑,笑了一阵发现韩睿华脸色不好看,才忙打住,道:“三爷莫要怪罪奴婢,奴婢只是觉得三爷倒比三奶奶还不好似的。”
里头三奶奶生孩子,极力忍住自然冒了满头大汗,外头三爷又不生孩子,同样满头大汗岂不好笑?
那婆子原就会说笑,后取了要用的东西去了耳房,绘声绘色说给其他人听,连姜氏也忍不住笑了。想到自己生孩子哪会儿,大老爷才从外归来,竟也在门外侯了一整夜。那会子自己初为人母,头一遭生产,虽满心喜悦,却也惶恐不安,幸而婆婆太夫人也一直守着。
姜氏叹了一声,原本她与太夫人婆媳关系并非如此,如今自己也做了婆婆,不知道到头来会不会与太夫人一般?
安静茹歇了一会子,也觉得好多了,要了一杯水吃,见外头已经打起灯笼,想来时辰也不早了,姜氏还在养身子,便朝姜氏道:“母亲先回去歇着吧,这里有稳婆还有这么多生养过的妈妈们,儿媳没事。”
姜氏从回忆中回过神,道:“无碍,且等孩子出来再说。”
安静茹看了一眼赵嬷嬷又看了一眼稳婆,她自己是不知道孩子到底什么时候才出来的,赵嬷嬷会意,明白安静茹是担心姜氏的身子熬不住,便道:“奴婢瞧着姑奶奶这模样,怕是还得两三个时辰……”
这说得还是快的,痛一会子要歇差不多半个时辰。孩子要出来时,那痛疼就愈来愈密。
姜氏见安静茹精神尚好,又是好强的性子,明明疼得厉害却也不叫喊,这会子还想着别人,便道:“我去隔壁屋里歇歇。”
赵嬷嬷立马出来,见品翠等人就守在耳房外头,随即叫她们去将西厢房收拾出来,请姜氏过去歇着。
将上次刚从耳房出来,就有人来报,“太夫人、三夫人、四奶奶来了……”
众人又是一阵忙乱,引了她们去收拾出来的厢房坐着,赵嬷嬷上前说了情况。太夫人似是松了口气,眉头却不曾展开,“咱们这两年总是不顺,这孩子出来,希望是带着福气的,能冲一冲咱们家里的晦气。”
春香这才想起原本给安静茹请的太医,被荣华园叫了去的事儿。想来也是沈氏不好,心头不觉“咚”一声响:沈氏莫非要冲撞了姑奶奶的孩子?
可听太夫人这语气,却是怕孩子冲撞了沈氏。心里顿生怨恨,找到品翠等人便道:“我去打听打听,瞧瞧二夫人如何了,莫要这会子她没了,两件事撞在一块!”
品翠虽不在太夫人跟前服侍过,却跟了姜氏好几年,她以前不起眼,话也不多,但会听会想会看,大夫人这么多年不受太夫人待见,可不是太夫人怪她带来厄运,让大老爷半身不遂。
如果三奶奶生了孩子,沈氏又恰好没了,岂不是要怪这孩子克死了沈氏?当下便点头道:“快去吧,仔细问问。”
反而是情急之下不曾细细想,太夫人过来必然是沈氏已经缓过来。春香得了消息,说太医说了,沈氏现在还无事,但后事却该加紧了办。
春香返回来,对品翠冷笑道:“我就说呢,若是二夫人不好,太夫人如何肯过来?”
品翠见她满脸怒意,忙安慰了几句,“太夫人如何咱们且不论,横竖三奶奶是她孙媳妇罢了,中间还隔着一层。”
春香想着姜氏闻得消息就过来,又一直在耳房守了这些时辰,晚饭也不曾正正经经地吃,心里平衡了许多,也不论别的,只是焦急地盯着灯火通明的耳房,因怕过了风,帘子一直放下,偶有人进进出出,也瞧不清里面的情景。
越是瞧不清越是着急,她们着急,韩睿华比她们更着急。可那孩子就好像故意这样叫众人都着急,到了三更天才说宫门打开了。
太夫人熬不住,回去歇着,姜氏便去了耳房。小厨房预备的热水,一直没断火,荣恩轩整整喧哗了一整夜,到了天际吐白,上上下下皆筋疲力尽,韩睿华的神经濒临崩溃,想着欧阳倩临盆也不曾用这么些时辰,心里愈发不安,忽听见耳房里传来妻子撕心裂肺的叫喊,伴随稳婆一句一句“用力”,眼里不满血丝的韩睿华,作势就要冲进二房,耳畔忽地传来一声清脆嘹亮的孩提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