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那一纸婚书,这门婚事根本就不可能,或者沈氏没有那么快就从夏氏嘴里问出安家来,安静茹也不可能嫁给韩睿华。王妃提了贺家,姜氏犹豫没立刻答应,但如果再给她一点儿时间,她或许就应了。那样嫁给韩睿华的就是贺氏,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戏。
韩睿华没说话,安静茹只觉得他的双手紧紧将自己禁锢在他怀里。隔了好半晌,低沉的嗓音从脑后传来:“你是我的妻。”那声音透着一股安定人心的作用,安静茹紧紧握住的拳头慢慢松开,嘴角掀起一抹恬静的笑,不管贺氏怎么说自己,太夫人会如何看待自己,那又有什么关系?
大伙齐聚寿禧堂院子站了半个时辰,太夫人仍旧一个不见,除了韩睿钦去了翰林,五爷、六爷去了学堂,容珠在清雅阁养病,其他人都站在院子里。日头渐渐热起来,宝哥和朝哥儿、贵哥被各自的乳娘带下去。
贺氏站在韩睿龙两三步远的地方,时不时看看众人。大老爷和二老爷、三老爷低声说话,姜氏和刘氏站在一块儿,卢氏紧跟在她们身后,刘氏微微蹙眉,略有些着急。安静茹和韩睿华并肩而立,偶尔抬头去看韩睿华,韩睿华总能默契地将视线对上她。
再看看前面的没什么表情的韩睿龙,贺氏再一次忍不住握了握拳头,暗暗咬了咬牙。
如意从窗棂子朝外头看了一眼,走到太夫人安坐的地方,带着担忧的语气道:“外头越来越热了。”
太夫人冷冷哼了一声,别开脸去。如意看着叹气,正好婆子将太夫人的药送来,太夫人冷着脸叫端去院子里倒掉。如意趁机劝道:“太夫人定要保重自己,怀哥少爷还那么小。”
如果自己不在了,这个家更是毫无理由地分了,到时候谁来看顾怀哥?太夫人听着脸上逐渐被悲怆替代,如意见她没坚持叫到了,忙接了碗服侍太夫人吃下去。
太夫人漱了口,歇了半晌,仿佛已经筋疲力尽似的,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朝如意道:“让龙哥媳妇进来陪我说说话吧。”
如意怔了怔,应了一声。
贺氏就在众人的注视下进了屋,到了太夫人跟前,贺氏请了安就垂下头不说话。太夫人斜了她一眼,贺氏仿佛没看见,微微叹了口气。太夫人不冷不淡地道:“怎么?你现在也想分家了?”
贺氏一脸为难,摇头道:“孙媳是不想,分了家孙媳这般年纪,如何能支撑起门面?可细想来,坚持己见把其他人得罪了,到时候有什么事儿,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又一竿子把其他人说成瑕疵必报的,如意不由地看了贺氏一眼,倘或这话传出去,才真正是遇上事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个二奶奶,难道嘴里就说不出好的?非要这般尖酸刻薄对她有什么好处?
贺氏自己没意识到,身边的张妈妈扯了扯她的衣角,太夫人登时板起脸来,贺氏见状忙垂下头去。太夫人冷哼一声道:“你们就要这样逼我,一个个的嘴里说得比唱的好听!”
说罢,将贺氏也赶了出来。
从如意吉祥那里得知,太夫人一日三餐照样吃,气色精神头都很好,大伙从寿禧堂散出来,第二天仍旧没结果。
晚间,姜氏把安静茹叫去她跟前,拿了几张图纸给安静茹看,然后道:“过两天,让三婶婶陪着,把龙哥媳妇叫上,府里的账目一起理一理。”
隔天,王妃从太医院得知太夫人请了太医把脉,从王府赶回来探望。几位爷们皆在家里迎接王妃和王爷,因王爷养病,所以一切从简,接待工作也相对简单。
太夫人也不得不见见众人,陪王爷说了几句话,由大老爷、二老爷等人陪着去前院书房。王妃则仍旧留在寿禧堂正屋,太夫人握住她的手,细问了她的情况,王妃见太夫人安好也松了口气,笑道:“原打算带着孩子们,太后娘娘想念他们,一早就接进宫里去了,我又担心祖母,所以急着回来,祖母莫怪。”
太夫人笑容淡了几分,“我还怪什么?一家子闹得不安生。”
王妃也没装不知道,“母亲前儿就与我说过,和王爷商议一回,其实分了家到底也是一家人。”
又细细地说了一番,太夫人喟然长叹,“我年纪大,到底不糊涂,其中的道理我如何不明白?现在咱们家的情况,就好比在油锅里烹,在大火上烤,不能错了一丝一毫。我不过是……不过是想着儿孙都在一块,身边总能热闹热闹……”
说罢落下泪来,王妃忙拿着手绢给太夫人擦泪,太夫人摆摆手示意不必,朝王妃道:“我知道你娘心里怨我,这些年她吃了多少苦头我不是不知道,每每瞧着你父亲那样,我如何不伤心?我是他娘,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伤在他身上,痛却痛在我心里……”
王妃垂下头,眼角闪动着水光。姜氏微微红了眼眶儿了,刘氏叹了口气,嘴角却不由得泛起一抹嘲讽的意味儿。
中午王妃留在太夫人屋里吃饭,外头王爷由几位爷们作陪,安静茹等孙媳妇辈的在太夫人屋里充当丫头服侍,午饭后,王妃又陪太夫人说了一盏茶功夫的话,方告辞回府。
姜氏领着大伙儿送王妃,上车前,王妃想起太夫人单独与她说得那些话,忍不住看了贺氏几眼,暗自摇了摇头。后悔这婚事她没阻拦一二,贺氏的为人竟是从前看走眼了。幸亏,太夫人说即便分家,她还是会继续住在国公府,想来也是对贺氏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