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听得自家大人如此说,嘿嘿笑道:“前儿听大人说韩大人惧内,不知那韩夫人是否生成一副母夜叉的模样?这一次韩大人上任也不知韩夫人可跟着来没有,倘或没有跟着来,大人如何不做些安排?”
那大人听得不像话,狠狠瞪了不懂事的小厮一眼,斥道:“这样的话焉是你这不知死活的人可议论的,再叫我听见,小心揭了你的皮。”
又挥手驱赶,撵了小厮从房里出去,临窗而立,心里却慢慢有些活动。监察御史是绝对只能讨好而不能得罪的,虽然自己现如今与他品级相当,能不能顺利升迁却十分要紧。那大人不由得陷入沉思,依着一般情况而言,今儿是必定要到的,韩大人出身钟鼎显赫之家,这里虽也是繁荣的地方,无论如何也比不得京城,思来想去又叫了外头静候的管家进来,吩咐置办一桌接风宴。
春寒料峭的时节,本以为能有美景可欣赏,连日行走下来,谁也见过繁华的码头,可偏偏不能出去。盈姐儿郁闷地趴在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安静茹正和夏香等人整理东西,听得她叹气笑问道:“可是想家了?”
盈姐儿摇摇头,又点了点头:“可惜大哥哥和二哥哥没有跟着来。”
韩睿华外任,安静茹原就想跟着去逛逛,想来想去丢下姜氏、大老爷总是不好,结果姜氏特特地找她说了,说她自己如今还能照管一些,让安静茹放心跟着去。说不得韩睿华再外放的话,安静茹就没这样的机会了。再者,韩睿华这一行是绝对很忙的,他忙起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安静茹再清楚不过,自己跟着看着才放心,要不年纪轻轻就落了一身病根,可不见得好。
姜氏这样说,便是诚了心地说,于是安静茹留了赵嬷嬷、春香、品翠等人在京城协助姜氏,身边就带了三个管事婆子,夏香、木槿等丫头随行,韩睿华身边的人仍旧是祥叔、子竹等。
盈姐儿和定哥儿年纪小要带在身边,至于朝哥儿。现如今晨哥儿进学了,一早出门傍晚才回来,大老爷就把朝哥儿留下亲自教导打发时间。韩睿华和安静茹自然一百个愿意,想到二月从京城码头登船的时候,朝哥儿眼里包着泪送行,却硬是没让眼泪流出来,安静茹心里也很不舍得,朝哥儿再懂事也不过几岁的孩子,可他在大老爷和姜氏膝下承欢,也算是替爹娘尽了孝道。
最开始,盈姐儿和定哥儿很是雀跃,这一行十来天的功夫下来,别说盈姐儿和定哥儿了,安静茹也开始觉得枯燥。好在终于要到了,下船后休息一日,还要坐一天的马车。也亏得这两孩子熬得住,路上也没生病。
夏香笑道:“姐儿大概还惋惜宝哥、贵哥也没跟着来呢!”
东西收拾好了,正好小厮进来禀报,船已经到了码头。不多时便停靠稳妥,韩睿华与祥叔下去打点轿子,盈姐儿终于安奈不住吵着要出去看看,安静茹被她闹得没法子,让婆子陪着只许在船上瞧瞧。
盈姐儿欢欢喜喜出去了,安静茹坐在椅子上等雇好的马车赶来,依着一路来的情形,大概也就一盏茶的功夫,没想到今儿比往常更快,盈姐儿才出去就被婆子拉着回来,十分扫兴。
婆子脸上却带着几分骄傲,笑道:“外头有位大人在这里等候多时,马车等皆已经预备齐全。”
话音刚落就有打点的婆子进来通知:“三爷说外面已经安排妥当了,请三奶奶下船。”
安静茹忙问定哥儿,定哥儿却已经跟着韩睿华出去了,这个情形想来就是地方官安排好了,这一路行来眼下虽还没到韩睿华住的地方,但已经是他这一次外任的区域了。
安静茹就是没吃过猪肉那也是见过猪跑的,丈夫的官品不高,手中的职权却大,地方官示好在所难免。遂牵着盈姐儿出了船舱,彼时已经到了日落时分,河风带着冰凉的湿意,晚霞却十分灿烂,到底不同于京城的气候,这里属温热地带,岸上的垂柳已经披上嫩绿色的外衣。
码头上来往的人不多,小轿就停在码头上,下了船直接上了轿子。
那码头的石阶上,方才说话的小厮伸长了脖子也不曾见到韩大人的夫人,不免有些失望,忍不住将目光落到韩大人身上,心头啧啧不已,这韩大人器宇轩昂,实在看不出竟然是个惧内的人。
他这么一番心思,来接应韩睿华的这位大人同样有了这么一番心思,恭敬而客气地朝韩睿华道:“……在闻香楼订了一桌席面为大人接风,还望大人赏光。”
韩睿华婉言谢绝,只说沿途劳累,修整一夜明儿要继续赶路。那大人又几番盛情邀请,韩睿华推了过去,最后住在了这位大人特意安排的别院。
不同于京城这个时候大多都还选择睡在炕上,屋里只有床,倒叫安静茹觉得格外亲切,小时候便是这般,一年四季都睡床,冬天的时候,虽然不下雪,那也冷得僵手。
安静茹终于体会到了妻凭夫贵的意思,他们一进来,立刻就有热水点心,旁边伺候的除了两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还有两位稳重的婆子。这两位婆子一直陪着笑,却根本就进不了安静茹的身,有些尴尬地站在边上。
安静茹看不过去,给了夏香一个眼色,夏香却朝那婆子冷哼一声,笑着走过去得体地福福身道:“我们姑奶奶是我们伺候惯了的,两位妈妈虽是好意,不过我们这里的人也足够,妈妈请别处忙去吧!”
两个婆子虽然是体面稳重的,到底京城来的,还是侯府奶奶,她们也害怕伺候不好丢人。只瞧见这身边跟着丫头便十分不同,听得夏香这般说,忙朝安静茹见了礼去门外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