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太夫人说话,屋里压抑的哭声愈发多,气氛愈发压抑又悲戚。等太夫人说完,再度闭上眼养神,韩睿龙和韩睿华同时进门,两人亦红了眼眶儿。
太夫人养了一会儿神,睁开眼叫了韩睿龙到跟前,许是方才劳了神,这会子她说话声愈发地,韩睿龙要把耳朵凑上去才听得清楚,其他人根本就听不见,只能瞧见太夫人干枯的嘴唇动了动。
韩睿龙抬头叫了韩睿华和安静茹过去,二老爷让了一步,三人围上前,就听到太夫人断断续续,嗓音压抑带着哀鸣:“怀哥还小……以后你们夫妻多多看顾他……当初怀哥他娘便求了你,望你能记着当初的妯娌之情……”
安静茹只觉鼻子泛酸,太夫人偏心是偏心,到底疼一个人的时候是真正的疼爱,想到欧阳倩因生怀哥难产而死,那么鲜活的一个人,一去便已经这么多年,心里也愈发不好受,哽咽道:“祖母放心,怀哥有您的保佑一定会平安长大……”
太夫人死命地盯着她和韩睿华,安静茹又点头道:“只要是孙媳力所能及之事。”
太夫人这才满意地舒口气,缓缓闭上眼,身后事交代的差不多了,她整个身子也跟着放松下来。大伙被这情形唬得哭声愈发大起来,不曾想太夫人又睁开眼,喊了大老爷、二老爷和现在才回来的三老爷、韩睿钦、韩睿升、韩睿兴等。
王氏从外头进来,瞧了一眼,拉着安静茹低声问道:“太夫人的后事预备的如何了?”
安静茹茫然地摇了摇头,又点头。太夫人病了不是一日两日,安静茹他们这么急地赶回来,也是因为此事。
贺氏换了一身素衣赶来,眼眶儿红彤彤,好像已经大哭了一场,这会子脸色苍白,随时都能倒下去似的,一边哭一边朝太夫人床榻扑去,彼时,太夫人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她这么一哭,引发其他人也哭起来,一时之间整个屋里只闻得哭声。院子里还有许多族中人,听见屋里的哭声,也跟着抹了几把泪,让这个腊月显得比往年更冷了几分。
大地白茫茫一片,哀乐在苍黄的天空中徘徊,逐渐从丧母之痛中醒悟过来的大老爷、二老爷开始张罗外头的大事儿,讣闻皆已经派发出去,里头灵堂、灯烛等皆在当天就预备妥当。贺氏因太夫人离世悲伤过度一病不起,姜氏和刘氏直接在韩国公府住下料理太夫人的丧事。
三日后发丧,彼时前来吊唁的人多,连着两日终于把一切安排妥当。太夫人的身后事,自有她自己留下的银钱来办,大老爷和二老爷商议一回,决定要办得格外体面,三房各出了两千两银子,上上下下穿上孝服,虽处处都格外忙碌,穿着孝服的众人却与那皑皑白雪融为一体,看起来甚是孤寂凄凉。
几个年纪略小的,也都明白过来,只知道再也见不着曾祖母,活生生的人一下子没了,个个又害怕又伤心,怀哥最为难过,在灵堂里哭的昏了过去。
想来太夫人对他的护照他心里是明白的,他哭得这般伤心,再想到他没了生母,旁人瞧着也觉心酸。太夫人临死时最放心不下的仍旧是他,只是没想到太夫人会把他未来的人生大事交给了姜氏。在世时她对姜氏不算好,临死时大概才明白了姜氏的好。
容惠、容珠也在第一时间就赶回来,容兰在外省,信已经送去,大概还要些日子,沈怀筠那里也送了消息去,没想到不过几日,沈怀筠便从南京赶了来。她满脸风尘,这一路怕是日夜不停。
彼时,已经到了正月,韩家上下却无一点儿年味儿,太夫人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出殡差不多要二月里头了。安静茹基本是两头忙,白天在韩国公府,天黑了回去。
二七过了,前来吊唁的人才略少些。下午得了闲准备去看看怀哥,这些日子,小小年纪他竟清瘦一圈,整个人没精打采,牡丹心里很着急。
这厢从屋里出来,却遇上过来寻她的沈怀筠,“来了这些日子想去瞧瞧二奶奶,偏生我是第一次见她,所以想请三嫂作陪,她病了怎么样总该去瞧瞧。”
安静茹有几分犹豫,夏香嘴快冷笑道:“她好着呢,不用去瞧,我们姑奶奶正想着去看看怀哥。”
贺氏不过是想找个台阶下罢了,横竖太夫人是在韩国公府没了,丧事也是在韩国公府办,却轮不到她出来操持,索性装病。安静茹倒是听下面的人嚼舌根,说什么贺氏不愿出面是因为太夫人临死时根本就没想到她,语气很是为贺氏不平。这一点儿大概真的是太夫人忽略了,可太夫人的东西全留给了小一辈的,别说贺氏,韩睿龙也没给什么。但给了孩子们,也算是给了孩子们的爹娘,贺氏这样想也在情理之中。
安静茹不想去,是不想看着她生闷气,就如太夫人临死时的担忧,往后来韩国公府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再者,也没多少理由能来。
沈怀筠虽不太清楚中间的详情,倒是知道安静茹和贺氏合不来,可容珠不怎么搭理人,与容惠还不及与安静茹亲厚,便寻了过来。眼下去看怀哥,倒勾起她的伤心来,以前在韩国公府,欧阳倩与她也是有恩的,初初听闻欧阳倩没了的时候,她几乎不敢相信。
“那我便随三嫂去看看怀哥吧。”
一路上又说起这些年的事儿,沈怀筠现如今也当了两个孩子的娘,丈夫考了进士便谋了外放,正好在南京,因为公务这一次没有跟着来,只由管家护送沈怀筠独自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