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秋感觉到他地注视,她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
公子重耳垂下双眸。
这时,姬秋低低地说道:“人命,当真如草。”
她的声音很低很低,犹带着劫后重生的余悸。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公子重耳说起这些。她都忘记了,像他这样的上位者,是不会明白她的感受的。
果然,公子重耳的嘴角微微一掠,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后,他问道:“姬秋又悲伤了?”
姬秋转过头,看着满殿的喧嚣,回道:“然。”
她的头上一暖。
却是公子重耳伸手抚上了她的头顶。他摩挲着她的秀发,动作缓慢。温柔。
情不自禁的,姬秋向他偎了偎。
她这般依偎着他,他这般抚摸着她,两人轻轻相靠,彼此肌肤的热度,隔着裳服透射而来,彼此的心跳,就算在这喧嚣的大殿中,细细倾听的话,还会交融。
这是公子重耳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豪不避讳地与一个女郎如此亲近。
在世人的眼里,公子重耳不过是在这场欢庆之宴上,逢场作戏地调戏了一下自己的侍婢,而这个侍婢,也不过借着这个机会取悦了一下自己的郎主。
公子重耳与姬秋现下的这种举动,在时人眼里,是再寻常不过的了。
然而,有两个人,却在看了这一幕后惊呆了。一个嫉恨不已,一个忧心重重。
他们便是,齐公主跟公子重耳的随身贤士——狐偃。
时辰过得飞快,转眼间,夜宴散了。
腾腾火焰中,一辆又一辆马车驶出了齐王宫。
回到公子府,如往常一样,姬秋跟在公子重耳身后,正朝他的寑殿走去,突然,狐偃从后面追了上来,高声请求道:“狐偃有事与公子商议,请公子往议事殿一聚。”
公子重耳顿了顿,转身望向狐偃。
除了姬秋,他也听出来,狐偃今天与往常,有些不同。
公子重耳眉间的倦色一扫而空,他回头吩咐姬秋道:“去准备一些粥羹,替我与偃公温些酒来。看来,今日偃公与重耳是要秉烛夜谈了。”
“公子,狐偃有事想私禀公子,还请侍官回避为妥。”
狐偃的语气中,有着前所未有的坚持。
“准了!”
公子重耳瞥了一眼躬身坚持的狐偃,终于神色一整,提步朝议事殿大步走去。
一进议事殿,公子重耳堪堪坐下,狐偃便在他榻几前跪了下来,尔后,缓缓地,匍匐在地,竟是行了个大礼。
公子重耳见了,忙从榻几后走了出来,上前借势要扶狐偃,恭敬地说:“偃公有话只管说,何必行此大礼。”
狐偃跪伏在地,铿锵有力地说道:“狐偃自从决意追随公子那天起,便事事以公子的前程安危为己任。狐偃以为,所谓贤臣,应当刚直不阿,以正气辅佐郎主。今天,狐偃便要逾越主仆之礼,要予以公子当头棒喝了。”
早在狐偃让姬秋回避时,公子重耳已经猜到,狐偃要说的事,估计是与姬秋有关的。不过他仍是不动声色地说道:“偃公有事,尽管起来说话,重耳定当虚心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