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丑女无敌:腹黑帝王无盐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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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晋王宫内。

夜已深。

晋王重耳的议事殿中,依然散发着蜡烛幽幽的光亮。

塌几后的重耳,坐得笔直笔直的。他的面前,摊放着一块巴掌大的绢,上面写着寥寥数字。

他的嘴唇抿成了一线,脸上肌肉竟然隐有抽动,他的眉心也在急促的跳动着,那张俊脸上,瞬时弥漫着一股阴寒,还有一股恼恨羞忿。

良久,重耳终于将目光缓缓移向几面,盯着上面的字,他俊雅的脸上,慢慢地露出一抹嘲弄地笑容来,喃喃说道:“姬氏阿秋,你不是心心念念都想着要独霸丈夫,独霸后院么?怎么,碰上英武如秦王的丈夫,你便可以一切都不记了么?”

恨恨说罢,他低下头去,缓慢的,从几上持过酒樽,再缓慢地举向自己嘴边,再仰头饮酒。

酒水汩汩而入,可是那浑黄的酒水,却有一大半洒在他的衣襟上,真正入口的,不过一丁半点。

这般喝了半樽酒水后,重耳缓缓把酒樽放到几上。他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衣襟全湿,缓缓向后一靠,右手按向几上的一个铜铃。

“叮呤——”

清脆的一声响铃过后,一个全身包着黑衣,纵使站在角落,也仿佛并不存在的人出现了。

晋侯重耳,兀自目光沉寒,表情阴郁地盯着前方。

半晌半晌,他的声音沉沉地,缓慢地传来,“速去姬地,将姬氏阿秋给本侯掳来。”

黑衣人双手一叉,缓缓一退。只是一退,他整个人,便如蜡烛一样,消失在黑暗中。

重耳盯着那摇晃的帏幔,半晌半晌都没有转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低低的,沉沉地自言自语道:“将姬秋掳了来?”

这几个字很简单,很简单。

真要动作起来,也不复杂。想那姬氏阿秋虽然聪明绝世,身边又有不少人相护,可他堂堂晋侯如要伸手掳人,那亦是无人能挡。

晋侯重耳想到这里,不由薄唇略略向上一弯。

只是,这个浅浅的笑容刚刚露出,他便给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晋侯重耳继续板着脸,静静地坐在塌上。半晌半晌,他低低的声音再次传出,“掳了姬秋来么?”

这声音,像叹息,也像歌唱,似是无奈,也似是欢喜,久久不绝,久久纠缠。

睡梦中的姬秋是被一股寒意惊醒的。猝然张开双眼,她眼睛一瞟,便看到四个如黑暗中生出来般的大汉向她围来。这些大汉个个高大异常,而且悍勇之极,显然都是高手。

“有刺……”

求救之词尚来不及开口,姬秋便被人捂了口鼻。

这时,一个急促的低喝声传入她的耳中,“有荀在此,谁敢伤害我家女郎!”

接着惊咦声传来,几乎是同时,姬秋听到刚才发号施令的人沉声说道:“荀!你要违抗旧主之令么?!”

室外的荀顿时声音一哑,再无声息。

刚才发号施令之人纵声一喝,一声吻哨,“撤——”

随着姬秋再次跌入黑暗,喝声一响,突袭的四人便如流水一般向后退去。

晋国。

一处不为人知的宅院里,姬秋站在树下,望着满院的灯火,久久久久,都是一动不动。

从她依稀听到:“荀!你要违抗旧主之令么?!”这句话起,她便知道,是公子重耳派人掳自己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院落外悄无声息,直到外面的灯火渐渐黯淡,直到天与地之间,不再有笙乐回来,姬秋才转过头去。

她堪堪转头,便是一呆。

也不知何时起,这个院落中,摆上了一副榻几,而那个坐在榻上,正浅斟慢饮,白衣胜雪的俊逸照人的男人,可不正是新登基的晋侯——重耳?

在晋侯重耳的身后,那黑暗的角落里,隐约有几个人影晃动。

整个院落里面,安静之极,也不知那些仆人是睡了,还是不在。

公子重耳,不,晋侯重耳,他居然在夜这么深时,这么突然地出现在这个院落中。

姬秋望着他,慢慢的,她嫣然一笑。

碎步向他走近,姬秋在他对面的榻上坐下。

星光下,她含着笑,温柔随意地望着这个郎君,这时的她,不管是眸光,还是表情,不见惊异,也不见疏离。仿佛他一直是她的好友,仿佛这时刻的相遇,是两人早就有商议好的。

便这般含笑望着晋侯重耳,姬秋伸手持起酒斟,给他和自己的酒樽都满上酒水,端起酒樽浅呡慢饮——他不说话,姬秋也没有说话。

被自己的人突然于深夜掳走,颠簸月余重回晋地,这个女郎无惊无躁。

重耳慢慢地放下手中的酒樽,向后仰了仰,他修长白净的手指抚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许久许久,重耳开口了,他的声音依然清润动听,他温柔地唤道:“秋。”

他抬起头来,望着这张月光下,普通却高贵不凡的脸,望着她一袭淡紫裳服,喉结动了动,略滞了滞后,他低低叹道:“卿卿好生无情呀。”

仰头将樽之酒一饮而尽,重耳又接着说道:“然,秋当知道,重耳非是宽宏超脱之辈,使你想用则用,想离则离?。”

姬秋含着笑,轻轻的,随意地说道:“晋侯说姬秋是无情之人么?”

不等重耳回答,随即她又似自嘲一般,哧地一笑,“姬秋倒忘了,晋侯可是个多情之人呢。”

“当日晋侯曾让荀传话,说是终有一日会来迎我。姬秋原以为,晋侯会五媒六聘地前来迎我,未想到,多情如晋侯,却是以这般见不得人的方式,偷偷摸摸地将姬秋掳来。”

姬秋回头斜睨着晋侯重耳,说得随意,而她,也似着实对此事浑不在意。

晋侯重耳品了一口酒,站了起来,沉着俊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轻轻说道:“原本,重耳是想着有那一日,五媒六聘地前去风光迎娶秋的。然,时不由我。”

重耳推几而起,忽而淡淡一笑,“晋国百废待新,以目前之力,重耳尚无能力与秦抗衡。然,秋却不假时日于我。重耳若不是以这种方式将你掳来,数月之后,秋便是秦王任好的妇人了。如是这般,重耳却是不甘。”

姬秋一惊,突然便想起,晋侯重耳尚是公子之时,便极重暗士在各国间的消息寻觅。想来,自己或是秦王身边他亦有安插,只是自己与秦王都不知道罢了。

“秋便对秦侯那般欢喜么?欢喜得竟然连你最为执意之事,都可以不再坚持,便是与他妇共享丈夫,亦不再计较了?卿卿太过无情呀!”

重耳一字一句地说到这里,慢慢一笑。这一笑,似是嘲讽,然,更多的却是自苦。

姬秋抿紧唇,抬起头来。

良久,却是哑然失笑,“却原来,姬秋无论是否坚持独霸丈夫,独霸后苑,在你们这些丈夫眼里,都是无情之举呢。”

突然,姬秋转回头看着晋侯重耳,轻而清脆地说道:“然,我现在喜欢上秦王了。然,我以前最喜欢的人是晋侯你——非常喜欢。”

她一字一句地说到这里,慢慢一笑,这一笑,似是自嘲,又似是解脱,“便是现在,我对于晋侯也不是完全忘情,然,我最喜欢的人,已经是他了。”

她双眸静静地看着重耳,也透过他,看向他后面的茫茫黑夜,喃喃说道:“姬秋自离了晋侯便不时想,人这一生,草木一秋,不知哪一阵风吹来,便飘入污泥中,尸骨都无法保全了。晋侯,你知道么?不知为什么,我发现我不再那么喜欢你后,心中很快活。便是现在,我说这些话时,心情也是快活的。”

就算这种快活,只是昙花一现,转眼她便要接受那种种不堪忍受的后果,姬秋也认了,认了……

谁让她爱入骨血的郎君,竟然这般怀疑自己!这般曲解自己!这般怨恨自己!

无所谓了,一切都无所谓了……

只是,姬秋只是未曾想到,晋侯重耳与秦王任好,让他们生气的理由竟然是同一件事上自己的两种选择。

重耳怨自己太过无情,无情到为了任好不再坚持独霸后苑,甘愿与他妇共享丈夫。

任好则怨自己对重耳太过情深,除却重耳,是以,无论下嫁何人,无论可不可独霸丈夫,都不再记较,都无所谓了。

姬秋用袖掩面哧哧轻笑起来,然,她越笑却越是伤心,越笑,那珠泪纷纷,便跌得越急。

原本以为经过这些时日,自己对重耳就算有情,亦是水过无痕。姬秋未曾想到,他不过是那么指责了自己几句,冤屈了自己几句,用那种饱含怨怼的眼神望上自己几眼,自己便受不了了。

原本以为这世上唯一懂自己之人,会是曾经的公子重耳,然,未想到第一眼看穿自己的,却是秦王任好。

于是,自己便非要也让他尝尝伤心难过的滋味。

姬氏阿秋,可以在不爱的人面前做到谦恭有礼,然,却定然要在心爱的人面前飞扬跋扈。

重耳,就算他登上了晋侯之位,姬氏阿秋也一样要扎得他遍体是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