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穿了,如果不是刚才才见识到这个女郎的才情,这个姬氏阿秋在狐偃眼里,不过是一个尚未长开的小姑子,而且还是个貌不出其的小姑子,与时下其他士族女郎没有什么两样。
然而现在,他却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女郎了。
越看他便越是觉得,眼前这个女郎,不甚出色的脸上,却有一对异常明亮深沉的双眸,再看她举止气度,从容淡然,大有名士之风。
狐偃素有大儒之名,行事向来不拘常理,全凭自己喜恶。如果这个姬氏阿秋不是个小姑子,他还真存了结交之心,只是现在这般,他却是不屑与一个女郎结交的。
当下他用手理了理下额的短须,笑说:“公子重耳果然好眼力,你这女郎,确是个有才的。只可惜……”
“唉!”
一声叹息将他未尽之言尽数咽了回去,姬秋却明白,他想说的无非是:只可惜你是个女郎。
狐偃已在连连摇头中“驾”的一声,骑着驴,嗒……嗒……嗒地,准备离开。
“想不到名动天下的大儒狐偃,也不过如此,公子错了!”
眼看着中年文士走得有点远了,姬秋状似自言自语般喃喃而语,而那声音,却恰恰可以让狐偃听到。
“咄!你这姑子,何出此言?”
果然,狐偃闻言掉转驴头,冲姬秋问道。
“天下儒士都知道:士不可以不弘毅。可叹偃公为天下大儒,然而处事待人却跟妇人一样。我家公子常常在贤士名流之间传颂偃公储般风流,现在看来,却是我家公子错了。”
姬秋傲然而立,侃侃而谈,她说天下的儒士都知道,士人不可以不胸怀宽广的道理,然而作为天下的儒士之首的你却不明白这个道理,反而待人处事跟个妇人一样,我家公子常常在别人面前夸你赞你,看来是我家公子看错你了。
“咄!你这竖子,怎的出言无状。”
狐偃闻言果然大怒,冲姬秋质问道:“我堂堂丈夫,什么时候在意这等虚名了!你一个小姑子,竟敢与丈夫论儒士之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姬秋见狐偃动怒,气极之下骂自己是个不懂事的竖子,又说他不在乎那些虚名,反而指责自己一个小姑子竟敢跟丈夫论儒士之道,不知天高地厚。心想如此正好,姬秋要的就是狐偃这种反应。
当下她淡然一笑,长袖一甩负手而立,昂首回道:“公未见姬秋之时,曾夸秋是胸有丘陵大志,又可隐于山野的能人,是雅士。然而相见之后,公见秋是妇人,却有了轻视的意思,如此岂非是妄顾士不可以不弘毅的儒士之道了么?”
狐偃被姬秋一番数落堵得哑口无言,正暗里气恼,不想姬秋长袖轻甩,冲驭夫吩咐道:“叟,回府罢。秋今天才知道,天下大儒却不如秋区区一个妇人。”
说完自顾转身,端坐于车驾之中,竟然一副准备回去的模样。
这下狐偃可急了,忙拦在姬秋车驾前,喝问道:“咄!好个无理的女郎。你到是给我说说,我怎么就不如你这个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