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杰目光阴冷,却在触及她泠汀笑颜时蓦然一怔,从未见过这般动人心魄的笑,恍是仙阙中人,流波深眸澄净似雪,笑若窗外月桂清雅怡人,拂上心头一片恣意飘扬。
净瓷恬然玉生烟,衣香人影疏花娇,香灯半卷流苏帐,一半珠帘在玉钩。
那绝世笑颜映入莳杰心尖,湮开沉郁的钝愁,重如泰山压顶,窒息般难受,仿是他如何尽力也无法触及的遥远美梦,望尘莫及。
向魂望见他瞳仁里深喜又惆怅的神色,与李儆如出一辙,几日前的宣召,他依然是那样虚弱的态,精厉的眸,让人无端瑟索。
“伯怡此番娶妻,另有内情,不用担心,你必为太子正妃。”李儆薄笑,眼中锐光夺人。
向魂抿唇淡笑,不紧不慢道:“父皇金口玉言,臣媳自不怀疑,然父皇虽将三皇兄逐至西疆,却援以封地兵权并诸多金银赏赐,谁是太子,或许未可笃定。”
李儆扬眉一哂,嘴角那抹凉笑愈发冷酷,“登峰之路向来多滚石,须先以巨石断之,方可更上一层,再将巨石碎之,则一人登极,朕这么做,自有朕的道理,既允诺了你,绝无更改。”
向魂一时懵然,于其言一知半解,尚未开口,又听得他沉重一叹,“朕或将百年,如此病体,可叹一心壮志,此生最对不起的,便是你娘,也许唯有伯怡,方能予她应有荣耀名分,一生心念,唯剩此愿。”
向魂忡然望他,那虚弱病容浅露三分惆怅,狭长双眸里是难得一见的心伤愧疚,与昔日精明锐利的帝王判若两人,不由怅然一动,忙垂了首,敛眉道:“父皇龙体养病要紧,臣媳告退。”
母妃与他,她不知晓,也不愿知晓,过去的,就该彻底过去。
李儆静静望着向魂绝然转首离去,越过层层明黄金帐,轻衣翻飞若蝶跹,仿佛曾经那个清馨出尘的女子一步步迈离他的生命,嗤然一声笑。
“王爷,您与王妃的衣装都已备好。”沉稳语声打破室内凝窒,向魂莳杰均回神,只见林曾航一身黑甲泛光立在外间,手捧一叠素麻白裳,眉目似笼淡雾,暗然垂下。
莳杰扫一眼衣物,声淡如水:“放下吧。”
薇薇上前接过那叠麻衣,轻轻置于百鸟朝凤的彩绘檀木桌上,一旁冰砚将帐幔放下,缓缓退出阁外。林曾航讶异目光触及薇薇时,有一刹那的凝滞,对方只淡凉一笑,平静自如。
“这是……”向魂瞧见那麻制的粗服,不禁心头一凛。
“孝衣。”莳杰道,语气淡然,似对她的惊疑毫无知觉。
王爷之上父尊者,仅有李儆,莫非他……向魂心中一窒,狠狠一颤,“父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