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色斗篷轻掩一绺金罗,薇薇伸手将斗篷衣边轻轻拉拢,遮住内里一身艳丽。每次见他,都似匆匆萍聚转瞬分离,就如今日,仍未来得及将华服换下就随他出来,依旧是这样伤感的相送。
最后一次见他,应是八年前了吧,那时他兵拜越靖王麾下,随主出征,她匆匆来送,却只瞧见他昂然背影,英姿飒爽。当年的他,刚过弱冠,风华正好,是朗朗春风的男子,是她心仪的男子,是她等待多年的男子,更是她认定的良人,只可惜,造化弄人。
幽然一笑,一阵涩痛才下心头,又上眉梢。薇薇跟在寅之身后,望见他孤绝背影,一如多年之前那个黄昏,他不曾回头看她,她却依依目送。
“对不起,我没照顾好絮之姐姐。”薇薇低声道,眉目沉重。
寅之步履一滞,缓缓转过身来,微微一笑,“傻瓜,絮之的脾气你又非不知,她……也算死得其所。”说罢他双目暗笼,眼角洇开一抹哀痛。
薇薇紧紧覆上左心,胸口微微起伏,傻瓜,他喊她傻瓜,多年之后,万千离别,他依旧以往昔宠溺语气嗔她一声傻瓜,仿佛她仍是那双鬟少女,而非即将嫁作人妇的澹定女子。
“这些年来,你都还好吧。”寅之转身往前走,又将背影留给她,这个不善言表的平和男子,永远都不知道等她一步,好让她与他并肩齐行,而非默默躲在他身后。
薇薇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觉出一丝波动,微弱得宛如细雨落潭,瞬间就没了踪影。她点点头,随即发现他是背对着她的,于是又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寅之似乎笑了一声,声音听来十分柔缓:“三年后今时,你就该是西晋王妃了,会很快呢……”
薇薇只觉万情袭心,犹如针刺,千言万语涌到唇边又蓦然消失,只堪堪张了唇,却发不出一个音,最终只得笑笑,“也许吧……”
一言出,两人皆愣。寅之再次转身看她,抚向她长发的手掠过她耳边,轻轻搭了两下,若兄长般亲切,“傻瓜,应该高兴才是。”然后迅速背过身去,微不可察地叹了一气。
薇薇面如火烧,鬓颊一抹嫣红在冬末萧索的园景里唤起一阵春风,道旁晚梅甫开花苞,宛若情窦初开的少女,含羞而矜持。
寅之常年习武,脚程乘风,薇薇莲足奔跃才能跟上他的步子,一时追追赶赶,也不知再能说什么。就在她低头思索的当儿,寅之忽然转了身,她便直直撞了上去,光洁额头触上他青灰胡茬,刺痒,却不难受。
“傻瓜,走路怎么不看呢。”他眸中含笑望她,仿佛她是刚刚学步的孩童。
三次了,薇薇在心里默数,他连连唤她三次傻瓜,将这些年的空白全数带过,鼻端涌上酸意,她不得不深深垂首,不愿被他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