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半挑,素衣女子的纤羸身影半隐在黑暗里,被周遭火光勾出淡淡轮廓,她神情肃穆,宛如天女降世,颈上那柄横亘的寒剑的逼迫丝毫不减她的卓然风姿。
修桑闻声回首,却不防胸口陡然一刺,不禁吃痛松手,青剑落地荡起纤尘如雾,清脆动人,更让他心痛的,是那素衣女子命悬豳宾之手。
“你们逃不了的。”
伯怡声如重锤敲进豳宾心里,撩起她惨淡一笑,手中利剑朝向魂逼近几分,“你若要她活着,就先放了哥哥。”
豳宾凛然直视伯怡,毫不退缩,长久的缄默对峙里,竟是伯怡缓缓垂下了头,手中猛然一收,剑尖嗜血横空,带出一腔热血,将剑口逃脱之人撂在细厚的草坪上,“一人换一人。”
豳宾押着向魂步下马车,垂下手中的剑,任她缓缓朝修桑走去。他咬唇忍痛一声未吭,执了一柄青剑从容立身,步步迈向她,手抚之处鲜血透衫,白衣一角被风吹得飘飞,令伯怡想起他方才微微上扬的眼角,不觉怒火中烧,双手紧攥成拳,指节泛出脆白青色。
向魂的心在一点一点抽痛。
他微笑而来,一如多年前初见时的清绝风采,唯一不同的是,他白衣浴血,仿佛噬血的修罗,火光暗处的脸庞里闪现阴戾狰狞的神色,火光明处的清瞳里,依是当年动人的清澈逸光,一个是慕笛,一个是修桑,却又真的是同一个人。
他行至她跟前,展眉朝她微微一笑,似欲说什么却最终绕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向魂望见他如深潭幽不可测的眸,波光粼粼之下隐藏了万千杀机,心头蓦然涩涨,噙泪咬唇不语。
低眸垂首间,就这样擦身而过,连同那一日的靡丽风光欲孽纠缠一齐掠过。向魂抬头望见不远处的伯怡,修身长立黑骏之侧,熠熠清举如松,双目灿亮如阳,嘴角撩起惑人弧度。
臂上蓦然一紧,向魂想也未想劈手朝那人颈项就是一击,决绝,毫不犹豫。火光横空,照见一双比山泉更清寒的眼,令她悚然一惊,喉间似被钝刀割过,痛入骨髓,直痛上心尖。
她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孩子,骤发的威胁让她本能地自卫,却真的伤了他。
修桑眼底一抹惊痛转瞬即逝,全化作了尖锐,手上青锋猝然跃空一划,逼上她咽喉,将一腔温情全数挑断,只余冷然语声:“你们全部退后。”
那一日的温存已荡然无踪。
方才那挑笑意瞬间消失,一双阳眸里迸出森然怒意,伯怡乌黑眼底一片幽暗,透出令人惊悸的寒意,“李慕笛,你休要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