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魂依然笑着,不意将秀首昂了,“若是军机要事,何以众位大人均在此长跪不起呢?”
“自古君王与臣下意见相悖是常有之事,皇后娘娘不必奇怪,只是代国公尚在内禀奏军机,微臣斗胆请娘娘留步片刻。”傅斯年微微一作揖,算是对她的恭敬。
向魂却自身后的林曾航手里接过一卷绫锦长信亮于傅斯年眼前,语声带笑,却夹了一层冰雪细沫,寒冻糁人,“军机大事固然重要,可邻国的书信就不急了么?”
“这……”傅斯年一时语塞,双眼分明瞧见那是月支国的急信,更是数日前皇上召集群臣连夜商议应对东胡来犯之事时多番提及的友军之信,国事当前,怎容丝毫怠慢?
“此事微臣即可禀报皇上,还请皇后娘娘保重千金之躯,将书信交于微臣便可。”他原本微垂的首此时又低了几分,额头纹路愈见清晰深壑,是岁月不饶的痕迹,亦是老当益壮的抱负,却,半分不得向魂的照拂。
向魂敛了笑容凝起双眉,目光如霜,“让开,别挡我的路,延误军机你可担当不起。”
一语惊动四下群臣纷纷抬首一怔,只见一向德高望重的鸿胪寺卿大人此刻灰了脸,瞪着一双皮松角垂的眼却敢怒不敢言,皇后亦挑眉冷对,群臣一阵耳语唏嘘,对视良久,傅斯年摇首长叹一声,终究侧身让过。
一面泼墨花鸟彩绘屏风隔开了外室与内间,再往里去,又是一重屏风,盘龙转凤,九重彩屏的后头,便是圣上龙案。向魂托了那卷王祠草图绫锦步步逶迤入内。殿内宫人已被全数遣出,四下安静如谧林,她放缓脚步悄然靠近,裙袂拖曳绫罗细簌声却格外清晰,幸好里面的人一个专注在听,一个专注在说,都未觉察。
她静静驻足在最后一重龙凤呈祥屏风后头,听见内里传来国舅掷地有声的参奏:“……皇后本姓王,为逆贼之后,早被废为庶人,却心存妖孽,蛊惑先帝,认申氏叛贼做父,此次罪妃出逃定有其份,且蓄意包庇罪将之妹,视同反叛。苏氏失德失仪失贞,对国不忠,当不得国母尊贵二字,皇上三思,应及早废后,方为万民福泽……”
若非这折子,她早不记得自家本姓,那个被太宗夺去的姓氏,出原陵,认李从恩做父,嫁于伯怡,这些都非她本意,如今说来像是她有意为之,计谋已久,原来自己有这样大的能耐,将两代皇帝玩弄掌心,只差一代妖后的美称了。向魂不禁抿唇幽笑,却不觉冷冷一哼,将里面的人震得一滞,语声蓦然止住,只听见一阵清脆的茶盏相撞声,是伯怡悠闲喝了一口凉茶。
“望皇上恕臣妾擅闯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