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池的水榭边停着一叶小舟,随着那绿水碧波轻晃,晃过几抹丽色倒影,匆匆的,又乱了形貌。几缕筝音滑过水面,幽幽地,似炽热里一丝沁凉,舒缓人心。
豳宾修长玉指在筝弦上游动,一曲幽碧便凉凉漾开,解了这初夏湿热之气,一点一点推开心头积郁。
“这般琴艺,果然是豳宾。”向魂坐在榭沿,摇着黑纱绣金小扇,懒懒的。
豳宾手上未停,只瞧一眼向魂笑道:“向姐姐一点儿也不想学吗?”
向魂敛眉,手中纱扇一滞,遂言:“幼时未曾学得,此番也就罢了。”
豳宾觉察她的低落,忙转了话题:“不若妹妹抚一曲《锦上花》于向姐姐,可好?”
“也好。”向魂只觉有些闷热,狠狠一摇纱扇,扇柄流苏瞬时结团。
冰砚眼尖,伸手去挡那来势汹汹的纱扇,只道:“郡主,还是让奴婢来吧,别累了手。”
向魂抬眼,微点头,手中松缓,扇子摇摇晃晃荡在耳边,清凉阵阵。
冰砚松松垮垮站着,摇扇的手不紧不慢,见向魂眼望湖水,嘴角微微牵扬。不由想起苏小姐回王府的那一晚,东陵王亲自探望,关切异常,言笑间浅露几分暗示,接着便要认苏小姐做干女儿。
“你是我王兄之女,认你作女儿也在常理,如此可好?”东陵王笑容满面,可冰砚总觉得少了些什么,隐隐地让人无端害怕。
苏小姐倒未受宠若惊,只微微一笑,“多谢父王美意。”
一来一去,仅在两语间,如此大事便定了下来。冰砚有些发愣,服侍小姐多日,这才知道她竟是越靖王遗女,李向魂,那个曾被削去皇籍玉名的女子。
曾听过她母亲苏落轻的一些传闻,老人常在私下里议论苏落轻,那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倾倒一国王爷,更将一国君主收于囊心,由此引来杀身之祸,更有传当年越靖之乱多半是因苏落轻而起。
这段过去因年代久远听来更像是故事,在街头巷尾的谣传中铸就一个绝色女子传奇的一生,虽多有诋毁,却仍让双髻少女暗自钦佩与艳羡。
第二日,宫内传来圣旨,晋封苏向魂为仓庚郡主,赐邑一千,奴仆百人,诸多赏赐也一并送至,不过朝暮变换,苏向魂就从无名孤女摇身成为尊贵郡主,犹如蝴蝶破蛹,凤凰集枝涅盘。
冰砚尚未缓神,“小姐”二字刚出口便知错了,忙改作郡主,一迭声的惶恐。向魂只是轻轻一哂,讥讽一句:“郡主与小姐,又有何异,我不习惯,你还是称我小姐罢。”
可冰砚怕王爷责罚,也为着礼数,便在人前改称她郡主,人后依旧唤小姐。向魂明白,自然不再为难她。身份虽变,可郡主待她一如以往,不亲不疏,稍加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