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旧的古籍被一只素手闲闲剪着,漫落青丝只用一支簪子斜斜挽了,是疏懒的姿,向媚的态,于绝尘中生出妖娆如丝,叫离玉暗自艳羡,险些忘了正事。
“皇后,林将军派人来说,邬妃乘了马车朝城外王军去了,应是去见皇上,只问皇后是否也要同行。”离玉翼翼开口,几乎可以想象到皇后的不悦。
然而她只是微微一皱眉,收了书本,悄然一笑,“是么?随她去吧。”
“皇后?”离玉惊诧抬头,“皇后不去送送皇上么?”
皇后放下书本,含笑望向她,“不必,有邬妃就够了。”她笑眼温婉,一丝愠色也寻不见,却叫离玉好生疑惑,思忖间又听得她宛转语声袅袅传来:“我是皇后,为天下万妇贞德之首,若我去送行,妇人纷纷效仿于我,你说王军该如何行进?西南危急,便是一刻也耽误不得。”
皇上率大军凯旋而返,却在临近京都时接到西南急报,原是南疆申氏叛军忽然倾巢而动,全数往西南行进,合力攻打傅逸还将军所率之队,将军寡不敌众节节败退,接连丢失三座城池,因而发急信请求京都救援。事出紧急,皇上当机立断,只在京都外稍作补给便开军往西南,为稳定军心,他一人先做表率,过家门而不入,连四月大的小皇子也未见便长驱直下抗击叛军。
离玉只得悄悄叹一口气,望见皇后眉梢眼角的落寞,全藏在那温婉善意的笑靥里,转首的一刹那,是一线转瞬即逝的凌厉,蓦然心头一凛。这惊电一瞥,皇后的温婉笑意竟瞬时转作凌厉狠劲,是她从未见过的微弱杀机,就是再迟钝的人也能觉出一丝森然味道。
离玉屏息低眉,敛手立在一旁……自幼入宫,长在深宫,她自然有不同常人的敏锐,如今见皇后骇然突变的神色,思及日前邬妃种种,也能猜得七分。
那一日,阳皇子公然对邬妃喊出母后二字,近年来她的处处要强,为阳皇子做龙衫裁龙袄,这一日,邬妃又殷勤往城外去寻皇上……单凭她一个弱女子自然是做不到,可她身后却是常侍君王左右的兵部侍郎邬咏白,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其父邬昶守着西疆三郡,这一切已让她有足够资本傲然人前。而邬妃,从诞下皇子的那一刻起,就再也不是花萼楼里我见犹怜温婉柔弱的邬窅月,而是力争皇储尊位的正一品金册金印的邬妃。
她偷偷抬头睇一眼皇后,只见她亭亭立在窗前的夕阳余光里,玉白脸上铺了一层浅浅金粉,高华清贵,是不容亵渎的出尘色,仿佛天边缥缈的流云。想来这一切,皇后早就了然于心,这才故作不知轻悄掩去阳皇子的失言,将诸多猜忌暗算都化作唇边一丝淡笑,心似明镜通透,早已张弓搭箭,严正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