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正司已经呈了秀女名单上来,皇家子嗣开枝散叶是祖宗规矩,我已应允了。”向魂淡淡垂眸,羽睫深深长长,叫他看不清一丝一毫的异样,“叛乱一定,皇上就该选秀了。”
半晌沉默,伯怡背身对着她,金丝黑袍闪着转瞬即逝的光,耀眼而短暂,他清了清嗓子,“也许我能给你的,只有皇后的位子。”
“还有储位。”向魂抬眸望向他,双唇轻启,定下乾坤,见他讶然转身时微微一笑,眸子里掠过坚定的光芒,“只要这是你我的天下,我便不会计较,皇家自然是不同的。”
伯怡缓缓走近她,蓦地粲然一笑,“果然是王家人,颇有王氏祖先的风骨,有胆识,有才情。”说着他伸手捏住了她尖翘下巴,“也幸好,你是我的妻。”
王氏,她几乎快要忘记这个姓氏,她真正的姓氏,这个没落的望族权贵,几百年过去,再寻不见一丝一毫的辉煌痕迹,连后代亦被世人完全遗忘。她的祖父,被梁国太宗生生夺去姓氏,代之以李姓,从此,他的后代便再不会知道,他们是开国功臣王氏的后人,在他们身上流着的,是尊贵的,孤独的血脉。
向魂冷冷牵唇,将落寞神色藏在交握的双手间,“那不过是个落魄氏族,何必再提,我也从未想过自己是王氏后裔。”
伯怡目光火亮,熠熠夺人,似要灼进她心底去,他望向她眼眸深处,定定地,一字一句地说:“你是我的皇后,这便是你和我的天下,你必须坚强,为我守好京都,不许有半分软弱。”
向魂幽幽一笑,深湛眸光将他拢在其间,却只字未言,只是那样恬然望着他,仿佛百年之久。
伯怡疾步而去的身影仿佛化在了夜色里,风吹起他的长袍猎猎作响。向魂伸手拨弄墙角一株寒兰,纤指如玉,绿叶浓稠,仿佛正执着一杯一杯毒酒,盛着修桑眼底的惊痛如刀割,促她蓦然在无人的大殿上独自发笑。
繁复曲迭的深红宫锦,深得太过,让人无端觉得沉重。离玉慢步进来,瞧见皇后正静静望着那株寒兰出神,鼻端隐隐沁入一丝幽香,凝眸一瞧,那纤细修长的绿叶间不知何时已冒出了几朵淡黄色的花,花舌微卷,深紫斑点细缀,凌霜冒寒吐幽芳。
离玉不禁扫一眼轩窗外的百花千树,却是枯黄一片,秃了枝头,时值秋末冬初,白梅尚青,金桂已落,唯有这寒兰馥馥吐香,却依旧除不去这战乱年月的萧索。
“皇后。”离玉轻轻唤了她一声,引她侧眸一睇,笑语轻巧,“你看,这寒兰都开了。”却见离玉眸中血丝密布,容色之憔悴竟连胭脂粉色也未曾挡住,显然是夜里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