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且末国的都城,我们找了间客栈住下,然后到街市上采买写东西,毕竟回到精绝,不能两手空空啊。
我的孩子已经有100天了,按说百日不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值得庆祝的,而我却无法给他一个像样的仪式。
走在街市上,叶护怕我累到,一直抱着我的孩子,是啊,不过才百天的孩子,却结实得很,已经快有18斤了,抱得久了,胳膊还真有些吃不消。
我们来到一间饭馆,点好饭菜,我抱过孩子,拥在怀里,看向外面。又是春末了,时间过得太快。这时旁边那桌的客人谈论起月氏和匈奴,我不禁细听起来。
“本来以为这次匈奴会吃不少亏,没想到月氏只是将春耕的田地以及刚返青的牧场给毁掉就撤兵了。唉,其实还是蛮期望月氏能给匈奴重创的。”客人甲说。
“是啊,匈奴自从冒顿称了单于,一下就将东湖驱逐到鸟不拉屎的地方自生自灭,东湖算是完了,听说东湖王死得很惨呢。”客人乙说。
“那也是东湖王自找的,谁叫他趁冒顿继位不稳的时候,又要马匹又要女人的,听说东湖王很是喜爱冒顿的那个阏氏呢,不过这次东湖之战,东湖王一死,那个可怜的女人也下落不明了,算是憾事吧。”甲说。
我听到这里,心下有些宽慰,看来紫墨逃脱了,只是不知她是否找到了自己的真爱,是否能幸福地远走高飞。
“我只是奇怪,匈奴打完了东湖,怎么会直接对精绝国开战啊?”甲说。
“我看,冒顿的野心够大啊,他一定是想先占据精绝国这个西域的中心,然后他向回把我们这些小国都收入他匈奴的麾下。”乙在叹气。
听罢,我看了叶护一眼,他正对我微笑,我亦浅笑。
“你说,冒顿会不会对月氏开战啊,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甲又说。
“暂时还不会吧,毕竟匈奴的力量还不足以与月氏抗衡,尤其这次又损失了粮草,冒顿拿什么和昆罗打啊,不过我看他们之间的战争是早晚的事。”乙说。
我沉默了,他们说得对,而且冒顿与昆罗的战争结果在史书上早有记载,一切都无法避免,我暗暗为昆罗担心,也为他祈祷。
叶护伸过手来拍拍我的肩:“昆罗足够聪明,他会让月氏渡过难关的。”
我不语,无法告诉他这些注定的结局……
回到客栈,我推开房门,突然看到床榻上堆了很多婴儿的衣服,大小新旧不一。我疑惑地回望叶护,他笑:“今日是他的百岁,要穿百家衣纳祥啊。”说着他又从怀里拿出一只长命锁给我的宝宝戴上:“这曾经是我的父亲禽兽给我戴上的,今天我给你戴上,愿你长命百岁!”
热泪在我眼圈中徘徊,叶护笑着伸出手将我的嘴角上扬:“该高兴才对!”我的泪还是不听话地落了下来,他张开臂膀将我揽在怀里,心跳……
次日清早,我们就动身了,从且末到精绝,还有2日的路程。近乡情怯,我突然有些害怕面对莫离、心下的不安让我有些踌躇,叶护撩起车幔:“沙漠边上的夏季与草原大有不同,这里的树是红色,沙海是金黄色的,天是碧蓝的,虽然少了绿色,但却是那么的震人心魄。”
热浪袭入车内,我的心却坦然了,沙漠中的人和植物一样都是顽强的,都是用血肉在维护着自己的尊严,我亦可以做到。
尼雅城乌黑的城墙终于出现在眼前了,我深吸口气,感受着尼雅城散发出来独特的幽香味道。
叶护却看到紧闭的城门有些疑惑:“正是晌午,怎么城门是关着的?”
我一愣,是啊,不是围困的匈奴兵已经退去了吗?怎么尼雅城还是禁闭着呢?
叶护立即将马车减慢了速度,观察着周围的景致,并无异状。快到城门的时候,我透过车幔看到了摩罗塔的身影,心下有些明了,于是,对叶护说:“并不是匈奴围困的原因,而是我姐姐心结围困的原因。”
叶护不解,我把孩子放在他的怀里,起身探出车幔,喊了摩罗塔的名字。
摩罗塔转头看见我,惊喜过后是痛心的表情,我将马车勒停,走下车,到他的身旁:“还走不进她的心门吗?”
摩罗塔叹气:“我到宁愿从她的心里走出来,这样谁也不会这么难过。”
我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摩罗塔不语,又抬头看看了高高的城门,毅然转身:“你回来就好了,告诉莫离,我走了,让她忘了我吧,我们互不相欠了。”说完他就要上马。
我连忙拉住他的衣袖:“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会这样?”
摩罗塔伸手握了我的手:“不论我们怎样,都要对你说对不起,你受委屈了,其他的,我并不能说,也无法说,你还是进去问莫离吧。”
说着摩罗塔放开我的手,飞身上马,一骑绝尘……
我皱紧了眉,这是怎么了?我转身对城楼上守卫大喊:“我是凝烟!叫莫离出来。”
厚重的城门却吱呀呀地打开了,华盖下,莫离款款走了出来。
我跑过去问:“你真心爱他吗?你为什么还不叫人拦住他?他为了你将姑墨的主权都交给了龟兹,你怎么还可以这样伤他的心?”
莫离凝眉看着我:“他这样,都是为了你,为了你,他和我反目成仇,为什么?偏偏是你?”刚说完,她吐出一口黑紫色的血,身子缓缓地倒了下去。
我连忙扶住她,大脑却停了运转,怎么会是因为我?
茫然中,我们被接进了城,回到王宫,回到寝室,一个小小的、胖墩墩的身影向我们扑来:“姨婆,你怎么了?”
炽焰?是炽焰吗?我的心一疼,险些窒息,叶护从身后扶住了我,给我一个坦然的笑,我点头。
杏林过来给莫离把了脉,连连摇头:“毒气已经沁入五脏了,怕是要……”我呆愣在那里,为什么?怎么会?
这时,玛塔莎跑了过来,看到我,她老泪纵横:“公主,你终于回来了,女王她一直在硬撑着等你回来……”
“她怎么会中毒的?”我的手抓紧了玛塔莎的手。
突然,守卫来报:“有个自称大宛的逍遥王要觐见。”
我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叶护已经跑了出去,转瞬就带了一袭紫衣的逍遥王进来。
那双猫一样的眼睛只看了我一眼,就坐到莫离身边为她把脉,许久,逍遥王轻叹:“这又何必?”
我不解,望着逍遥王,他摇头,缓缓地说:“她一直服用罂粟花的花蕊,来制造蒙骗自己的幻象,如今,毒已入骨,回天乏术。”
“你说什么?什么蒙骗自己的幻象?”我惊愕。
“这要从姑墨要来精绝向你提亲说起。”逍遥王对我笑笑,继续说:“而莫离不能相信早已对自己有过誓言的人要娶自己的妹妹,从那时起,她开始服用这个东西。
可是被背叛的愤怒始终难平,于是她策划自己的妹妹被强暴的戏,并早早放出风去,期望摩罗塔改变主意,没想到他没有,还在你的孩子已经出生的情况下,依约前来。
她当然不知道摩罗塔来的本意是为她而来,更不会知道你在那晚被冒顿劫走,她喝醉了,摩罗塔来对她表白心意,可是第二天大家发现你失踪了,莫离很内疚,她拒绝了摩罗塔,摩罗塔伤心地回到了姑墨。
这次,精绝遭到匈奴的围困,摩罗塔不顾一切前来救援,而莫离的毒却发作了,在匈奴撤兵后,莫离对摩罗塔说出了对你所做的一切,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可是摩罗塔对她失望了,而且以为你已遭了莫离的毒手,和莫离激烈地争吵,莫离将他轰出了城外,然后就是你回来了。”
听完逍遥王的叙述,我疯狂地摇头:“不会,不是真的,不可能。”心头一紧,一股腥气直冲出口,鲜血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