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依旧是那湖山水,我迷惘地看着窗外,耳畔是悠扬的吴越小曲,而我再次陷入了回忆。
我清楚记得,那个女孩子叫铃儿,具体全名叫什么,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接到她的电话,我在为如何打发高三的时光而努力浪费着。
她说:“欧阳麦是吧。”
她的声音很好听,像江南三月的春风一样,甜甜而又柔柔地拂过脸颊。
我很奇怪她居然知道我的名字,手机是罗森配的,号码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只是将它当闹钟用,那是一款爱立信的红色的翻盖手机,当年最时尚的一款手机。
“可以见见你吗?有些事情我想我应该告诉你。”
她把约在我学校门口的麦当劳。
我很早就坐在那里等了,因为无所事事,所以一直盯着玻璃看外面人来人往。
我看见一个并不是很漂亮,却很精致的女人,长长的头发随意的披在肩上,有着合体剪裁的小套装,裹出它玲珑的身段,精巧的小包,精美的丝巾,精细的高跟鞋。我心里想,男人一定很喜欢这样的女人,娇柔却不失风情万种,虽不倾国倾城,却另有风味,如果我是男人我一定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我惊讶的是她居然向我走过来,并在我面前坐下,我左右四处环顾,然后努力瞪大眼睛看她。
她说:“是欧阳麦吧。”
这声音我听出来了,是那个有着江南三月春风的样的声音。
我说:“是的。”
“我叫铃儿。”她说:“是罗总的助理。”
什么叫助理?我差点问出口了,还好在嘴巴转悠了一下的时候,大脑发现了这个问题实在有点弱智,及时刹车。
我将薯片塞到嘴里,这么做的目的是让自己不用去思考,譬如说思考这个名叫铃儿的女人为什么要约我?可是这一切不用我去想,她已经很直接的把答案告诉了我。
她说:“我怀了罗总的孩子。”
我的薯片一半在我的嘴巴里,一半在我的手里,我抬头看着她,我的思想完全回不过神,眼神迷惘而空洞,我的想法只有一个:那会很痛的。
我傻傻地问:“干爹知道吗?”
我发现她居然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我,而我也许真的像一个白痴。
然后我黯然地说:“他喜欢你吗?”
铃儿突然笑着,带着胜利的笑:“我想这个问题不应该由我来回答你。”
在铃儿起身走后的五分钟,我给罗森打电话,这是结束那场磨难后,我跟他同居生涯里的第一个电话,我说:“干爹。”我听到自己声音里的颤抖,它出卖了我,我的内心在恐惧,而我在恐惧什么?为什么我的手心渗着细汗,那仿佛是从细胞里暴裂出来,一下子征服了我的手。
接到我的电话,听得出来他很兴奋,他说:“麦子你在哪?”
我说:“在学校门口的麦当劳。”
罗森说:“麦当劳还是不要吃得太多没有营养,晚上如果回家的话就随便去买点菜,我来烧。”
我说:“我什么也不想吃,刚刚我见到你的助理了,她叫铃儿,对么。”
我感觉的到罗森神情变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变调:“她说什么了。”
我说:“她说自己怀孕了。”
罗森突然大声说:“她撒谎。”
我说:“她会不会很痛。”
我不知道我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问这个个问题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哭,我把电话挂了,在挂电话的时候,我听见电话的那头,罗森说你在那里等我一下,我马上过去找你。很快,罗森把电话打回来,我看着他的名字在我手机屏幕上一闪一闪的,我的泪水缓缓地流了下来,我抬头,仰视着天空,我不想看见自己的泪水,泪水它只属于眼睛。一遍又一遍,手机响个不停,我把手机放进了包里,我知道我在自欺欺人,看不见就当它不存在。我拼命的咬着嘴唇,我告诉自己,麦子你要坚强,就算整个世界遗弃了你,你也要学会坚强。
我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些什么,我并没有恨罗森,真的没有恨,锥心刺骨的痛早已因为七百个日夜交替而沉淀在心底,换而是对罗森的依恋,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习惯了罗森的照顾,习惯了两个人相依为命,习惯了互不交谈,默不关心却彼此存在。他是这个世界唯一一个愿意照顾我的人,父亲的遗弃,母亲的背离,奶奶的拒绝,老师的厌恶,同学的冷漠,我已经无从躲避了。晚自习我没有去上,在宿舍的被窝里,我终于释放了所有的泪水,我不需要再伪装自己了,是的我是个人人讨厌的孩子,是的我不应该出生,可是有没有人问过我,我是否愿意生存在这个世界上?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可是孩子心里最真最深的痛无不来自父母,如果真的不想要,何苦要生下来?
突然敲门声持续着,一声似一声急促,仿佛恨不得把门敲裂。我不得已起身,这种拼命的敲打,让我无法继续宣泄自己的悲伤。我用嘶哑的声音低低地说:“等一下。”我用门上挂着的毛巾随意并且用力的擦拭着脸上的泪痕,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出我的脆弱,我不需要怜悯。
门开了,门口站着罗森和他的助理,我试图将门重新关上,罗森已经一把把门推开,他用力拉扯着铃儿的胳膊:“告诉她,你所说的一切全是骗她的。”
铃儿拉扯着,用力的甩开罗森的手,声嘶力竭的说:“你没有跟我上过床吗?你告诉她呀,你没有跟我上过床。”
罗森同样声嘶力竭:“是的,我跟你上过床又怎么样?你比我更明白那只是逢场作戏。”
“逢场作戏?你能告诉我这一年来全是逢场作戏?”铃儿歇斯底里的吼叫着,眼中是莹莹的泪光。
罗森只是冷酷的说:“只是我最经不起迷惑的时候,你迷惑了我,你别忘了是你一厢情愿的投怀送抱,我说过我不可能给你承诺你也别想在我身上得到责任。”
铃儿用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我:“告诉我她有什么好的。”她的绝望穿过我的身躯,穿透了我的心,连空气也弥漫了绝望的味道。
“她好不好与你无关,你是要敢伤害她我会杀了你的,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我罗森说的出一定会做得到的。”罗森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冷酷,他的双眼火红而让人生畏,那是动物世界里,野兽该有的眼神。
铃儿几乎要哀求了:“可是我怀了你的孩子,那是你的呀。”
“我不相信,别把男人当傻瓜,在我的身体里流出多少精夜,我比你清楚,换句话来说,就算那是我的孩子我也不会要,你生下也罢,做掉也罢那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我只要让你明白一件事,我要照顾的人就在你的眼前,不要强迫我对你做出更为绝情的事。”
罗森很残忍的说完这段话。
铃儿的脸似乎扭曲了:“我可以做你的恋人,真的,我不介意的,你可以继续照顾她呀,我可以帮你的一起照顾,森,我爱你,我不可能没有你,你知道的,我这么做只是想留下你,这一年来,我在你身边陪你创业,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只有这一次,那全是因为我太爱你了,我嫉妒,而你这样子对我你不觉得自己很残忍吗?”
“残忍?我不觉得我需要对你仁慈。”
铃儿看看罗森,看看我,突然她的巴掌掴向我,打得我措手不及,我愣在那里,我只是一个观众呀,观看他们相互咆啸的观众,为什么要打我?这张脸的左边,被罗森的校花女朋友甩过一巴掌,这张脸的右边却又印上铃儿的手指印,谁都可以轻而易举的给我一巴掌。
罗森一把揪起铃儿的衣领:“别逼我打女人。”
铃儿冷笑着,我看见她洁白的牙齿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点阴森:“罗森我恨你。”说着她拂了一下罗森的手:“是的,我打了她,怎么样?我打了你心爱的女人,你心疼了?而我曾经也是你的女人,无怨无恨的跟着你,你跟我一起的时候,你想过你的其他女人吗?你放开我,你让我觉得恶心、虚伪。”
罗森颓废的放开了手。铃儿说:“森,就算你有愿意用生命来呵护的女人,就算你觉得你身边的女人一钱不值,你也要顾及别人的自尊,你真的很残忍,我恨你。”说完她理了理她的头发和衣领,努力挤出脸容,打开门后铃儿回头:“你觉得你们会幸福吗?我会诅咒你们的。”
铃儿走后,罗森看着我,他说:“我不想为我的行为找任何借口,我也不需要期望你原谅,是的,我很虚伪,让人觉得恶心,我没有办法控制渴望。如果你想离开我,我不会留你,如果你愿意留下来,我会养你一辈子,直到你不愿意为止。”
在罗森说完这段话的时候,同宿舍的人已经陆续下课回来了,我在她们眼里看到惊奇,我听见嘀咕声:“好帅哟。”年青的罗森或者渐渐成熟的罗森,依旧让人觉得他帅气。
“你是?”已经人跟罗森打招呼了,罗森并不理会这些情窦初开的女孩子,他头也不回的走了,把背影留在夜幕当中。
已有女孩子不满:“耍什么酷呀。”
阿唯问我:“欧阳麦,刚才那人是谁呀。”
他是谁?爸爸?恋人?还是什么也不是?我在心里问自己。
我突然起身,飞奔出去,长发在风中飞扬,凌乱的打着结,我听见自己的心在跳,它是那么的强烈,我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让他把我抛下,在夜幕当中,我看见罗森回头,我对着那张黑夜星辰下模糊的脸哀怨的说:“干爹,带我回家好吗?”
黑夜中,罗森打了一辆车,在车上,他把我瘦弱的身躯怜惜的抱在怀里,我没有拒绝,黑暗里,罗森吻了吻我的额头,说:“对不起。”
我不说话,闻到他身味道,这种淡淡的,熟悉的,若有若无的味道很让我喜欢,他的怀抱让我觉得温暖、安全,我留恋,并且沉醉。
下了车,罗森要牵着我的手,我却本能的退缩了,躲在罗森的身后,罗森看看自己的手,苦笑了下,什么话都没有说,在我的前面,慢慢地走着。扭开门,我觉得有点害怕,我害怕跟他单独相处,我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很无措,罗森看着我,试图跟我交流,我避开了他的目光,罗森看起来有点受伤,他说:“你早点睡吧,明天我送你去学校,快要毕业了,还是努力点学习吧。”
罗森回了他自己的房间,我听着罗森把房门关上的声音,“砰”的一下,我觉得我自己被他关在了门外,感到失落,我木然地走进洗手间,把自己泡在浴缸里,里面全是罗森身体的味道,一种淡淡的味道,那是他常用的一种洗发水的味道,很清新,我不知道为什么洗发水味道可以在罗森身上停留那么长时间,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整个空间全是罗森,我回想我们在一起的所有岁月,罗森的那句“你要是伤害她我会杀了你的”原来他可以用生命来维护我。我害怕,害怕他会不会因为我的冷漠而离开我?会不会有第两个或是第三个铃儿出现,直至罗森把我彻底忘了?像是某件被遗弃的过时衣服,扔在柜子的某个角落,发黄,发霉……
从浴缸里爬起来后,我用一条白色的浴衣裹住了自己,站在客厅中央,内心矛盾地挣扎着,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盯着那扇紧闭着的房门,感受夜的冷,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告诉自己,我不能被遗弃,我需要一个家,需要温暖,就在此时此刻。
我推开罗森的门,显然他已经睡着了,可是他睡的并不安详,眉头紧皱。我让浴衣在我身上慢慢地滑落,然后掀开罗森的被子,我轻轻地让自己的身体滑了进去,从背后抱住了罗森,我将头埋在了罗森的后背,轻声的唤了句:“干爹。”
罗森从梦中被惊醒,他本能的回转身,手触及了我如羊脂细腻的肌肤。
狂风暴雨在此夜上演,所有关系在此夜决定,命运也在此夜改写,十八岁,我正式成为了罗森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