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不知不觉上了初三,有天英语老师布置一道题,让我们用英语给爸爸写一封信,并且要真的寄出去。我不知道自己可以给谁写信,我的爸爸他在哪里?他正带着我的弟弟到处游玩?还是对我的后妈温柔体贴?文雅说:“你不是还有个干爹吗?”罗森他还记得我吗?会给我回信?文雅说:“怕什么,写了再说。”
很认真的用我所有会的英语单词给罗森写了一封信,然后翻箱倒柜的找他曾经留给我的地址。
一周后的英语课,老师询问同学们情况,我脑袋压得很低。可是老师偏偏问我:“欧阳麦,你的信呢?”我抬头看老师,咬着嘴唇不说话。突然有同学说:“老师她没有爸爸的。”话声一落,议论纷纷,我拼命忍住,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在别人面前落泪。
文雅站起来,很大声地说:“你们以为你们的爸爸很了不起。”
已经决定不哭泣的我,听到文雅的声音,放声大哭,悲伤突然袭击了我那不堪一击,脆弱的神经。
那时我应该恨罗森的,他怎么可以这样子,可是我又一厢情愿的作着猜测,也许他没有收到信,又也许是我把信的地址写错了吧?
初三的那年圣诞节,我像所有同学一样买了很多的圣诞卡,因为那是初中的最后一个圣诞节,所以有很浓烈的离别味道,可是除了文雅,我还可以把这些漂亮的卡片送给谁?
思来想去,给罗森也寄了张贺卡,我没有告诉文雅,怕罗森不回信,怕自己尴尬,我在小心翼翼地维护那原本就很脆弱的自尊。
在贺卡里加了封信,具体写些什么,自己也记不清了,只记得问他为什么不回我的信,是不是不愿再理我了,告诉他我很难过,然后再告诉他,我的生日也快到了,好想能够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
没想到第三天就听见生活委员在讲台上念:“欧阳麦的信。”
当时的欢喜真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紧紧地将信捂在胸口,偷偷地用眼角瞄一下。是的,从复旦寄来的信。是的,干爹并没有忘记我。当时很多人凑过来要瞧个仔细,复旦的来信,光这点已让我年少的虚荣心得到足够的满足。信上的内容其实很简单,只是说最近很忙,前一封信并没有收到,如果因此让我失望,他也会难过,他很记挂着他的女儿,有空他会过来看我,并先祝我生日快乐,只是不知道我具体哪一天生日,希望我过得快乐,好好学习,并在落款处画上了一只点了蜡烛的蛋糕。
虽然并没有真正收到蛋糕,还是很高兴,下午利用自然课和数学课给罗森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告诉他已经原谅他了,我可没有告诉他,我是用上课的时间写的这封信。
就这样,跟罗森又重新联系了,只是罗森信回得很慢,字也不多,但是字很漂亮,他总是反复强调这段时间比较忙,忙着学生会的事,忙着各种组织。
第七章
“小姐你到底要去哪?”司机的一声大吼把我的所有回忆打断。
我要去哪,我可以去哪?
“去火车站。”我小声的说。
车子在飞奔,我的思绪同样在飞奔。
我记得那个夜,我躲在罗森的门口,抱着腿,就像今夜一样的茫然。
初三的最后一个学期,罗森给我买很多复习资料,并也会利用休息时间教我一些功课,那时罗森已经在一家公司任职了。我要求妈妈再让罗森教我功课的,妈妈也同意了,可是因为罗森刚上班,没有太多时间,很多时候我就直接在罗森家学习,那时罗森已经跟校花同居了,虽然她不喜欢我,但是她不会跟外块过不去,毕竟刚踏入社会的罗森的工资也是有限的,而上海的消费却是无限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其实罗森也很少带我回家。但是我还是可以感受的到罗森对校花的疼爱,他眼里透着的那种温情,是在对待爱情。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我考上了市重点高中,文雅就没有我幸运了,她只考上了普高,而白微因为成绩太差,只上了技校。
我们三个人,因为命运的一次选择,走了三条不一样的路,罗森已经在一家生产低压电器的厂家做到了销售区域经理的位置。
十六岁,发生了一件至今让我不无相信那会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十六岁,莫明其妙的开始发育,而且大有发育很良好的趋势。
除夕,妈妈带了个男人回家,这个男人我老早见过,妈妈厂里的厂长。那个男人走后,妈妈拉着我的手,问:“这个叔叔怎么样。”
我看着妈妈。
妈妈说:“我年纪也不小了,想找个好点的归属。”
我说:“我没有意见,只要他肯对妈妈好。”
妈妈说:“他会好好照顾我们娘俩的。”
我说:“我自己会照顾自己。”
妈妈说:“他说了,如果你现在不愿意,他会等你长大的。”
我很茫然的看着妈妈,不愿意?等我长大?妈妈很为难得解释着,我很不想明白,可是我还是明白了。
十六岁,我的亲生妈妈居然为了自己幸福,将我的一生也托付给同一个男人。我的嘴巴还吃着这个男人送来的东西,身上还穿着这个男人买的漂亮衣服,我冲出了家门,把妈妈哭泣的声音抛在了脑后,我冲到了路了,很想吐,这一切让我觉得恶心、肮脏,我弯下腰,拼命地吐,可是什么也吐不出来。到处是灿烂夺目的烟花,花团锦簇、五彩缤纷、火树银花,它在午夜里妖娆。这个除夕很冷很冷,却丝毫没有下雪的意思,上海的冬天已经很久不下雪了,它只有冬的“名词”却无冬的“形状”。
夜很黑,在满街的霓虹灯下显得很黑,夜很静,在呼啸而过的宝马奔驰中显得很静。
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用了整整三个小时,我从普陀区走到徐汇区,穿过满眼繁华,在黑夜的巷陌里穿梭,脚趾麻木而疼痛,我机械的行走,一步一步。
路人投我以诧异,我投路人以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