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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九尺高台

“阿蛮,你怎么了?”

阿蛮只是看着西施,忽然说道,“天色将雨,恐非朝夕可停,你们可愿随我到青雀台避避雨?”

天上黑云层层卷起,大风飞扬,吹得西施青丝凌乱,眉间朱砂飘渺,阿蛮眉眼间却笼上淡淡伤色,似男儿黯然,也似女子哀婉,说不上来的诡异,“阿莫,你我许久未见,叙叙旧。”

这也正合夫差心意,一同往青雀台走去,青雀台外一座石壁,石壁上刻着八个字,西施蹙眉,清清脆脆的声音读出来,“终其一生,忘记一人——”

终其一生,忘记一人。

阿蛮听得她的声音,深深看了她一眼,哗啦一声,大雨倾盆而下。

……

阿蛮是谁呢?

读过天下仙人谱的大约会知道,第一位干将诛仙起至第二十位箫史引凰,第八位,正是阿蛮。

风起天南,鬼仙阿蛮,奈何人间多情乱。

传说中他似男似女,却有着惑乱众生的能力,也是天下仙人谱中少数出世的人,因为,阿蛮爱青雀。而青雀,却不可能爱上似男似女的阿蛮。这些旧事,夫差也只是知道一点,因为,建这座高台的人正是他的父王阖闾。

进入台内,先是一方碧水,碧水上青莲濯濯,在室内建水,危险至极,阴气太重,极易惹上鬼祸。空气中淡淡莲香,沉静极了,全然不像一座囚牢。

阿蛮伸手在入口的机关上一敲,石门落下,也隔住了哗哗的雨声。西施一转头,发现靠近自己的墙上挂着一幅画像,眉目间和伍平昭相像,笑问道,“阿莫你看,伍将军的画像怎么会在这里?”

夫差和阿蛮转头看过去,画卷已经有些年份,边角泛黄,夫差心里也是诧异,阿蛮淡淡答道,“此人是伍子胥,伍平昭的父亲。”

夫差眼睛一眯,淡淡杀气弥漫,阿蛮看向他,半晌轻叹一声,“还是这般多疑。”

一个穿着浅朱色衣裳的婢女,从楼上走下来,眉眼含笑,纳了个福,说道,“青雀台素来不见外客,几位既是阿蛮大人请进来的,且随我去流朱阁稍做休息。”

这台中点着几盏灯,阴天门窗紧闭,昏暗的很,西施有些害怕,伸手抓住夫差的袖口,夫差低头,轻笑开,放慢脚步,一起向里面走去。

流朱阁乃是暖玉铺成,这不算稀罕,稀奇的是暖玉中丝丝浅朱色文理,形状如桃花花瓣一般,褪去鞋袜,赤脚踩在上面,说不出的温暖舒适。

夫差看着阿蛮,笑道,“早就听说青雀台有名,没想到里面别有洞天,阿蛮,这些年,你倒是会找逍遥。”

阿蛮淡淡的笑,忽喜忽悲的神情在眉宇间流散,“阿莫,我有事情问你。”

夫差看了一眼西施,小手紧紧握着自己的衣袖,神情里有些不安,于是温和了声调,说道,“西施,我有些话和他说,你自己呆一会儿好么?”

阿蛮听这轻哄的语调,脸色微微变了变,说道,“姑娘是哪里人?”

“越人。”

阿蛮忽然咳起来,夫差眼中流露出一些关心,“你的身子越发的不好了。”他摇摇头,淡淡对夫差说道,“你随我来。”

夫差随他转到流朱阁后一处暗阁,到了内室,阿蛮直言说道,“你来是为了楚太子之事吧,你且放心,与国家无关。”

夫差叹一口气,应道,“楚太子不足以让我亲来,你可知,伍子胥三番四次告诫我,不许踏进青雀阁半步,越是如此我越觉得此处有问题。”果然一进来就见了他的画像。

阿蛮看着他,眉头紧皱,“还是这样多疑,伍子胥和青雀台的关系,这和你父王有很大关系,之间纠葛我发过重誓,不说与任何人知道。”

夫差耸耸肩,知他不肯说,自己也无可奈何又听他幽幽一叹,“我让你进来,是有一事问你,那西施是什么来历?”

且说西施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听的外面有人在抚琴,调子断断续续的,每次一断了,又要重来,如此反复了七八次,刚喝了那么多酒,又吹了冷风,到此刻酒劲忽然发起来,什么害怕的感觉都忘到九霄云外,只觉的琴音让心中暖暖的,穿好绣鞋走出去,本想着只在门口看一看,谁料到,那琴声断断续续的似乎有魔力一般,牵扯着她往楼梯上走去。

青雀台里处处机关,琴音也是青雀台的暗杀手段之一,流朱阁外有阿蛮画的符咒包围,自是无碍,一旦出来了,这厉害的杀招,西施三脚猫的功夫,如何能抵挡得住?

西施这么一步一步的就登上了九层高台。

楼上端坐着一个碧衣女子,面如白玉,玉钗斜挽。一把凤尾琴,指上素净,弹得七零八落。见了她上来,轻轻一笑,眉眼似有淡墨桃花,圈圈晕开。

“有客自远方来,奴家失迎。”琴音微传,入了人心,又说道,“既上来了,按规矩,来和我合奏一曲,请选乐器吧。”规矩是如此,只是,她的琴音乱的是人的嗔痴爱欲,这四样世人皆有,只要她是人,便不能不受其乱。与她合奏的,又有谁人能活下来?

西施摇摇头,带着几分醉意,“我不会。”

“姑娘请选乐器。”声音凌厉了些。

西施听了她的话,不由自主的回身,琴瑟鼓筝样样齐全,她伸手捡起一根竹笛,先吹了一下,久不吹失了准,“吱”的一声,甚是刺耳,她尴尬的停在那里。

那女子暗笑,并不管她,手上换了一首曲子,流畅轻快,西施探头看,楼下有人迅速的掏出帕子,堵住耳朵。

听那女子低声缓缓吟道:

“君我本是连理枝,一场生死各自飞。”

“君有新人藏红帐,我有良人久不归。”

“思之乱矣,何日忘之。”

“忘之何忧,思之何苦。”

西施听见这话,心中一阵剧痛,眼泪直要掉下来,跌靠在栏杆上,一阵血气上涌,一时间生死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