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湘和那个男人的故事还要从好多年前说起。
那一年,念湘才刚刚十六岁。
一日,念湘听到啊爹跟啊娘无意间说起,龙离的啊爹龙旺最近接了一趟赶脚,是去广西那边走一趟,接一位外出谋生不幸客死异乡的人回来。
念湘对赶尸一术一直好奇,现在龙旺啊叔要接喜神回来了,那一定是要去埋伏在半路,查探一番的。
念湘打听好了龙旺啊叔回来的路线和时间,估摸着今日就该回来了。偷偷的溜出门去,找了一处龙旺赶尸回来的必经之路,埋伏起来。
天色越来越黑了,头顶上只挂了一汪清月,在这荒野之中甚是清明。田地里传来昆虫的鸣叫声,吱吱吱的。这条路是从广西回来的必经之路,身后是绝壁。春天,到了夜里寒气还是很逼人,一阵风吹来,念湘禁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天上月亮越来越明亮了,照得地上还有影影绰绰的人影来。怎么还没有来,还没有听到龙旺叔摇动摄魂铃的声音,是要等到后半夜吗?
这时,在不远处的地方,念湘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晃动。
“啊离,你确定会经过这里吗?”是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当然,这条路是广西回来的必经之路,这个位置是观察赶尸最有利的地方,放心啦,不会出错的。”
原来是龙旺啊叔的儿子,龙离。龙离是天风寨的,和念湘算是表兄妹关系,小时候一起玩过好几次。后来,啊离说要见世面,就出去到长沙武备学堂上课去了,这个学堂很有名的,出过将军。念湘暗暗觉得好笑,自己的啊爹赶尸他都要来看,还偷偷的看。
来人有三个,越来越近了。
“喏,逸人,我们就蹲那儿,现在子夜时分了,我啊爹应该快到了。”
“哈哈,终于要见到这苗家最神秘的赶尸了。”说话的人说着,他们三个就在念湘大约10米远的地方蹲了下来。
虽然有月色,但是周围杂草丛生,念湘又蹲着,刻意隐藏自己,一时之间那三个人倒是还没有发觉身边还有他人。
“逸人,你为何非要来看这个啊,要是我阿爹知道我带人来看这个,非打死我不可。在他们的行话里面,这个叫撞水,很邪乎的,别人都避之不及,你还非要来看。”
“我这人是好奇宝宝,你还不知道啊,像赶尸,落洞,蛊毒,飘魂这些,多刺激啊。不过我就是不大相信。这次我一定要亲自看一看。听说你父亲是赶尸匠,可高兴死我啦,我就跟石清偷偷从家里跑出来了。“
”被何大叔逼婚一个180斤的胖妹妹,才要离家出走,偷跑出来的。你就直接说嘛,还装清高,装文雅!你接着装。“叫石清的哥们儿直接揭人伤疤。
“这样哈,哈哈,胖胖的多好,有料。”龙离笑了起来,逸人少爷被逼婚,这个事情新鲜。改天回到武备学堂一定要大势宣扬一番。
“笑个P啊,你啊爹还不是让你早点生娃娃。”
“我吗?我是苗人你不知道啊,我们苗人可不像你们汉人听父母的。我们看上谁就是谁,家里可不管的。“
”哎,真羡慕,我要是能泡个苗妹妹就好啦。”
念湘心里腹诽,果然,几个男人凑一堆就只能讲这些。
这时远处“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一串清脆的铃声徐徐传来,越来越近。
隔壁的三个人也噤声了,仔细的看着铃声传来的方向。
约莫片刻光景,只见有4人朝这个方向而来。应该说是两个人,两具尸体。前方一人穿着道袍,头戴道帽,肩膀上一个褡裢,手中置了布幡,这个人应该就是龙旺啊叔了。他边走边念着“喜神过境,人鬼退散,急急返乡,入土为安!”一边取了肩膀上褡裢里的纸钱撒在路上,纸钱随风飘得四处飞散。后面有一人,也是着的道袍,手上端着一个碗,时不时的用手沾一点水撒在前方的喜神身上。
中间应该是两具喜神,穿着白色的寿衣,随着前方的幡古怪的移动着身体。怎么古怪呢,由于身体是僵硬的,并不能弯曲膝盖,只能直挺挺的往前走。后一具举着双手搭在前一具肩膀上,前一具举着双手悬空着,随着走动的身体上下摇摆。
走了一会,端水那个匠人,从自己的褡裢离拿出一些道符,举到脸的位置,从口中喷水在符上,叨念着:“开通天庭,使人长生,三魂七魄,回神返婴,三魂居左,七魄在右,静听神命,也察不详,行亦无人见,坐亦无人知,急急如律令!”随后将符放入碗中,再用手蘸了点水复又洒到喜神身体之上。
这时,一阵阴风吹来,周围的杂草左右摇晃,伴随着摄魂铃叮叮叮的声音,格外的渗人。念湘觉得身更冷了,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站了起来,就连毛孔都张开了,一阵一阵的冷风往身体里面灌进去。还好旁边还有三个人,要不然还有点撑不下去了。
还有几十米,龙旺啊叔他们就要走到跟前的小路了。念湘用手抱紧了自己,眼睛盯着不远处的喜神一步一挪往这边过来。
突然,龙旺啊叔站定不动了,身后的两具喜神也不动了。只见龙旺啊叔用手使劲的扯着幡布,怎么也扯不动。幡布就像被定住了一般。这时从小路的另一端冲出来一只半人高的狗,边跑边叫,眼看还有二十来米就要冲到龙旺阿叔的身前。
不好,哪里来的野狗,这喜神最怕狗叫,念湘是知道的,万一尸变,只怕这里的几人都会性命不保。这可如何是好?这只野狗跑到离喜神还有十米来远的地方站定,不再往前,只是一直嘶叫着,声音越来越大,顷刻之间整个寨子的狗儿都”汪汪汪“的叫了起来。声音渐行渐近了。
龙旺阿叔身后的两具喜神渐渐的抬起了埋下的头,脖子左右摇晃,头发随着脖子前后摆动,手臂伸直四只白森森的手也是左右晃动起来,头发从肩膀垂下,寿衣和头发被风吹的左右摆动,这是要诈尸吗?喜神一旦被惊,就可能变成僵尸。僵尸有多厉害,念湘知道。传说十里之外的有个苗寨就是因为喜神变僵尸,一夜之间被咬死了好几十人。想到此,念湘变得更加紧张了起来。
”不好,有煞气,要尸变。“龙旺啊叔焦急的声音传来。
千钧一发之间,端水道人快速闪到喜神跟前,每具尸体额头贴上一张符,再快速到前面和龙旺啊叔相对站立,两人一人一柄桃木剑,开始摆阵做法,一人剑指喜神,一人剑指野狗。端水道人从褡裢拿出一叠纸钱,手一扬,纸钱烧了起来。道人手一挥,将手中的纸钱撒了出去。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三界侍卫,五帝司迎。
鬼妖丧胆,精怪忘形。洞慧交彻,五炁腾腾。
金光速现,覆护真人。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随着端水道人的咒语节奏,尸体停了下来不再晃动摇摆,野狗也不叫了,乖乖的坐了下来,喉咙里发出”嗷嗷“的低吟声。寨里的狗儿也安静了下来。
这时,端水的道人将水递到其中一具喜神手上,在尸体手臂上贴上一张辰州符,然后径直往念湘几人藏身的方向走来。
道人往这边走的同时,只见龙旺阿叔也站定,身向喜神,手指布幡,口念咒语,喜神听话的转身向后了去。
道人来了到龙离几人藏身之地大约还有一米的地方。
“今道某和喜神路过贵宝地,只是借道,不做叨扰。不知是那一路神仙在此,请快快离去。”
被发现了,龙离无耐三人站了起来。
“啊叔,是我,龙离。”
道人明显一愣,回头看了看龙旺。
“怎么是你臭小子,这是随便可以看的吗?也不怕撞水染了煞气,还不快赶紧回去。你爹要是知道你偷跑出来看他过水,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我知道了,啊叔,我们这就回去。”
得了道人的准许,龙离三人拔腿就跑,比兔子还要快几分。
念湘笑了笑,这几人是被吓着了吧。。
这边道人奔到狗儿面前,举起一张符贴到它的额头之上,狗儿顿时就被定住了,虽然口一张一开,但是已经没有了声音。
可是,这只狗要怎么办?
“还有一个人,自己出来吧。”
原来念湘也被发现了,还以为自己可以逃过龙旺啊叔的法眼呢。
龙旺指了指被贴了符咒的狗。“把这条狗给我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