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太阳,总让人感觉那似乎只是剪纸式的存在,照在身上,感觉不到多少温暖。
几株清嫩的小草,悄悄从尚未融化的雪堆旁探出头来,贪婪地汲取着微薄的能量和养份,然后忽然间,被晃悠悠从树上落下的枯叶给打蒙了头,直打摆子。
悲矣欢矣寻常事,沧海桑田转身间。
唐远的心绪,便如那小草一样,藉天地之一角,尽情地舒展着,又像那枯黄的落叶一样,在天地之间,茫然地飘摇着。与此同时,周围的魔法元素,却极为有序地,像无有边际的水流,以唐远为漩涡的中心,静静地灌注着,以致于方圆数米之内,形成了一个虽不明晰但只要是大魔法师级别以上就能明显感知的怪异力场,或者更准确地说,区域。
不过,不论是苏菲,还是老洛德,此刻都没有心情注意这个。
“师弟,这,这样也行?”望着眼前的棋盘,苏菲张口结舌之余,惟有向坐在棋盘对面的老师投去一抹同情的目光。
“为什么不行?”端起面前的淡白开,唐远有滋有味地轻啜着,神态悠闲。他是有理由有滋有味的。棋盘上,老洛德的老将,正被他的两个小卒逼宫至死。
当一个人无聊的时候会做些什么?
他也许会上上网,聊聊QQ,逛逛论坛,泡泡妞;也许会出个游,登个山,游游泳,泡泡吧;也许会摊开一寸纸给情人写上一百个爱字,也许会……
这个也许,也许一百万一千万个可能也列举不尽。
但是如果缩小范围,比如,缩小到一个在没有电脑没有诸多休闲娱乐项目时代的一个小孩身上?
所以,可怜的棋盘就成了个载体,诸如三十六计啊孙子兵法啊暗黑谋略啊什么的东东就被一股脑地像垃圾一样倒了出来,而可怜的老洛德,就成了垃圾回收人。
堂堂之阵,偏锋之师,暴烈之势,诡诈之谋,诸如此类,被唐远有一搭没一搭地给整到了棋盘上。虽然由于他的嫁接不是很成功,导致许多时候以惨败收场,但不得不说,老洛德着实给整了个够跄。
如果不是两人当面对弈,老洛德绝对不会相信,这些风格绝然不同的棋风,是一个人下出来的。
当一开局这个小家伙就接连用两个炮轰掉了他的两个马后,他愕然;
当开局没十步两人就接连把两个车都对掉的时候,他愕然;
当开局不到五十步两人棋盘上的车马炮全部对掉的时候,他已经愕然到无法愕然了,只有木然。
难道这个所谓的战棋,可以这样下么?难道那些棋子,可以这样毫无意义地清掉?
如果在现实中,让他来统军的话,他会如何做?
想到这里,洛德老头心中一颤,因为他没有答案。眼前的这个小弟子,表面看来清清净净,瘦瘦弱弱,但是,仅仅从棋盘上的表现来看,就知道,他的性格和外表完全没得比。
有的人像一碗水,有的人像一缸水,有的人像一河水,有的人像一海水,但是这个小家伙,他什么水都不像,或者换句话来说,他根本就是什么都不像。
弱小者,会给人一种凌驾感;强大者,会给人一种威胁感。世上不过就是这两种人,而不论是哪一种,老洛德都见识过太多。然而,自已的这个小弟子,却根本就没有存在感!
哪怕是现在他把周围的魔法元素都给吸引过去了,老洛德仍然觉得,自已的对面什么也没有。
他认真地坐着,但他的目光分散;他悠闲地啜着茶,毫无边际地和苏菲扯着话,但他周围的魔法元素从来就没有丝毫地乱过,这表明他正在最深沉而稳定的冥想状态。
但,这怎么可能呢?
“小师叔,今天的这一招,叫什么?”芙莲娜蹲在边上,两眼闪光,兴致勃勃地问。
“大树倒了,小草出头。”原本更准确地说法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不过谁知道这个世界山中都有些什么东西。
“大树倒的时候,是不是有更多的小草糟糕?”同样身边观众之一的长胡子休斯老头插话了。据唐远感觉,这许多天来,他好像都没回到自己的学院过。这世界,院长都是很闲的么?也不搞个出国访问一下?
他这一问,却是把棋盘上的情况给搬到棋盘下来了。不过这两者有可比性么?说实话,唐远不知道。
“小草么?”唐远略顿了一下,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作答。
棋盘下,小草是可以有三种选择的,一是竭力拱卫大树,让它不要倒,二是认真选择方位,使它不朝自己这边倒,三是,干脆远离大树。
但无论是哪一种,小草的命运,都是天生性地受到大树支配的。这是永恒不变的法则。就像地球上一部叫做生化危机的影片2里面那样,整个镇的小草,他们的命运并不属于他们自己,对自己的命运,他们只有一定程度的使用权和有限限度内的修改权,或者说,他们只是自己命运的user,不是poweruser,更不是Administrator。
缤纷的背后,有的也许只是黑白。黑白的背后,有的也许只是毫无意义的0和1。
小草么,只是小草。
“小草么?”这却是洛德老头在口里喃喃着,望着棋盘上那零星还存的几个棋子,一时间,却也说不出什么来。
棋盘旁的五个人,两个迟疑着,一个期待着,苏菲的脸上看不出表情,芙莲娜的脸上,却是似乎知道什么却又什么也不知道一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