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嗯,很好呢。蓝玉,有你在真是太好了。”看着眼前这张熟悉而亲切的面孔,锦衣眼中有氤氲浮起。
妖仙哦,整个人间界无人可与之抗衡。
让不食人间烟火的蓝玉幻成公孙子如的模样,本是锦衣一时意起,原来只想着有公孙子如在朝堂,大魏国便不会有政治动荡,没想到蓝玉竟对政事一点就通,再有段天涯与姜辉祖的辅佐,处理起政务来与真正的公孙子如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有妖仙蓝玉助阵,如今锦衣再无后顾之忧。
安顿好身后之事的锦衣,便连夜与白夜往五台山赶去。
二人都未脱肉身,雇了船一路烟波,沿华江而下。
一路行来,锦衣明显感觉到白夜的变化,原本极阴冷的一个人,不知何时竟变得多了几分阳光明朗,有时甚至喜欢摆出老大哥的架势,对锦衣多有照顾。
“客官,实在不是老头子不守信用,只是船破成这样,不修一修,实在是没法走了。”船到了泰山之前,船翁一面告饶,一面将船泊在江边。
原来今日不小心撞上一个江上浮木,船身登时破了个洞,却是没法再往前了,若要修补,恐怕也要两三日才行。
二人下船一看,果然一个大洞在船头,确实是行不得了。
白夜不知从哪里摸出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出来毫不计较地将包船的余资付了,就打算跟着锦衣沿着江边走去茅山。
船翁登时千恩万谢,若是遇上刻薄的客人,恐怕余钱都不会给了,能但扣下剩下那段路费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但没想到遇到这么大方的客人。
“小娘子当是好福气,这样的相公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可不能再闹了……”
锦衣这次出来并未着男装,那船家只当这神仙似的男女乃是夫妻,见一路上,男的不时逗引女的,女的偏偏冷若冰霜,将要离别之际,本着助人为乐的古道热肠,一个劲地向锦衣夸奖白夜。
白夜一脸得意,被夸得嘴角弯弯几乎要翘到天上。
锦衣也只能摇头苦笑,这日子处下来,她对白夜倒是不像开始那么厌恨。竟想着,若是能让他将肉身完好地还给公孙子如,自己便放过他的魂魄。
接着就只能以足代船,以脚代马了,好在二人都是修行之人,而且船上颠簸,此时弃了舟楫,踏上平地,反而更觉得舒畅。
此时已是初春,一路春色连绵,姹紫嫣红,路过一片桃花林,只见满山红遍如同烟霞,有风吹过,花瓣纷飞更是绚烂。
久困于城中的锦衣见了如此景色,也觉得心神开阔,尘心消减。修行之辈能长居山中,观这四时变化,确实让人向往。
不过若是年年岁岁都如此,恐怕也没什么趣味了,而且那时一心向道,洞中无日月,却怕是没有现在的情怀了。以此刻的“人”心看这些景色才有味道不是吗?
有一句话叫:鹤立雪上,愚者见鹤,智者见雪,禅者见白。
锦衣却觉得见鹤是人之常情,见雪也是别有意趣,但真到了见白的时候,却已经失了鹤,失了雪。
没有谁能得到一切,选择必然意味着失去,在这一点上,即使仙佛也不能例外吧!
见鹤的愚者,不过是想把握当下的生动,存此一念,凭你智者禅者,叹又如何,笑又如何。
整整走了两个时辰,从午后走到黄昏,虽然包揽景色,不觉得累,但天色将晚,也到了肉身休息的时候了。
白夜忽然驻足转身对锦衣道:“前面有一个破庙,我们且去哪里休息一下,夜间再出发吧!”
“好。”锦衣点了点头。
白天恐惊了世俗之人,不敢使用法力。夜里却可趁着夜色一举登到山上去。
走过一道山梁,前面果然有一个破旧的寺院。
锦衣不由好奇道:“你还真来过这里?”
“没有!”白夜意外地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寺院,眼睛中流露出一丝疑惑和些许恶趣味来。“这寺院倒是破败的厉害,你不怕里面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如今已在五台山脚下,有五台山镇山山神在,那个恶物敢在此逍遥?想来不过是因为这寺院离城远,和尚又不事生产,没有了香客,因此就破败了。”
锦衣难得地说了长长地一句话。
白夜眼珠转了转,嘴角诡异地抽了抽。
“恩”了一声,就向寺内走去。
路两旁荒草萋萋,石板路尽是落叶腐土,看着像是荒废已久。
寺中殿塔虽然破败,夕阳下却依然有着壮丽,依稀能见旧时繁华,只是蓬蒿满庭,早已失了当年气象。
大殿中一尊高坐的如来像,已经斑驳的不成样子,金漆褪尽,原来不过泥胎石塑。
寺门前脱掉半边的牌匾早就被风吹雨淋的辨不清字迹。
只是若是肯仔细去看,锦衣或许就能知道这个在后世中大名鼎鼎的寺庙的名字……兰若寺。
可锦衣没去看。
寺庙四周一片安静。
晚霞映照下,各式树木由山脚而上变幻着不同的颜色。极高山上,白雪覆头,山腰中隐有苍鹰翔于其间,盘旋而上。
走进破败的寺门,庭院中杂草一人多深,隐隐有鼠兔穿梭而过的声音传出草丛深处。
踩在枯草腐叶烂泥遮掩之下的石板路上面,有着让人心头不舒服的湿滑粘滞的感觉,就像脚底下踩的不是路,是瘆人的血泊,是夺命的幽沼。
走在前面白夜在大殿前站住了脚步,静静地侧耳倾听了一会大殿上方云层深处传来的动静,忽然回头勾着唇角苦笑道:“九幽只怕是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