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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江湖

锦衣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在万簌俱寂之中,十根手指突然重重的落在了琴弦之上!

一阵慷慨激昂的浩然曲调,就如同是怒涛拍岸,激起了雪浪千丈万顷,瞬间已经遮蔽了日月晴空!让整个天地之间,尽都充满了一种激越的音符!

铁血、杀戮、洒脱、纵横、睥睨、无奈种种情绪,尽都在这阵琴声之中表露无遗!这首曲子,只属于江湖,只属于豪杰!

在如是激越的琴声之中,那少年忽然哈哈一声长笑,放声道:“江湖原来就是不归路!哈哈哈,好,好,好曲,某去了!”说着,人便如枭鹰一般飞身跨马而去。

马蹄声声渐远,激昂的琴声,恰在那少年失去踪影时发出一道似乎是直贯苍穹的颤音,一曲终了!

随着一曲终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万筷俱寂!

也只余万簌俱静!所有的人,都是默默无语,若有所思。

一名白衣白须的老者,在西湖边的一间酒楼中的角落里坐着,在琴声响起的一刻,同时竖耳凝神倾听,这一听,便真的入了神,琴声停止良久,仍自痴痴的坐着,耳边,那激昂豪壮无奈的曲调,似乎犹在回荡,当真如余韵三日不绝一般!

老者的脸上,却有些许迷离,又过了好一会之后,方才长长的、轻轻的、怅然的吐出了一口气,似低语,似梦呓一般的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本想这次来就将她迎回天界,然她心中杀伐之意太盛,就算回到天界,只怕心中恨意难消,又惹起轩然大波……罢了罢了,且让她在这凡尘俗世中慢慢消却杀念吧……”

一阵几近无声的自嘲,老者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无奈之下,终于端起桌上的酒杯,闭着眼睛一饮而尽!

砸吧砸吧嘴,似乎意犹未尽地感叹了一句,“谁道神仙好,谁道神仙没烦恼……唉,如今但求一醉却也不能了……”

酒楼下方的街道上,一个背着褡裢腋下夹把竹伞的年轻书生痴痴地站着,他在走在这酒楼外面的时候,就听到了这骤然而起的琴声,不由自主的驻足,静静倾听,直到琴音停歇。

他眼目微微闭合。脸上尽是一片由衷的激感之色。良久之后,方才大梦初醒一般,揉揉眼睛,抬脚就往门内进。

“客官,你是来寻人呢还是吃酒?”

正因锦衣的琴声吸引了人,酒楼里几乎空了堂,小二瞧见有人进了酒楼,一脸欢喜的急忙迎上去,只是待他看清来人身上穿的是半新不旧的布衫,那笑着的眉眼立刻耷拉下来,连声音也变得生硬不客气起来。

“我,我,我不,我不寻人!”书生脸色涨红,说话间似乎有些结巴。

“哦,那你是来吃酒的?”

小二脸上神色立马缓和了许多,上下打量了那书生一眼后,见书生身上的褡裢鼓鼓囊囊似乎颇有些分量的样子,心中猜测这少年只怕是故意穿成这样,便笑着道:“公子爷定是初来本地吧?本店拿手的佐酒菜肴有西湖有名的糖醋鲤鱼、龙井虾仁、清汤鱼圆……”

“我我我……要要要要要要……”听小二嘴里爆豆似地报着菜名,书生一听,顿时急得额头冒汗,越是急,越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好来!各色菜等统统各上一份!”小二听着书生口中一长串的要字,顿时眉开眼笑往后面吆喝了一声。

刚要去上菜,却被书生一把扯住了衣襟,“我我我要要要……”

“哎呀,公子爷,小的知道你要,这不都吩咐下去了吗?”

小二着急干活,被这书生扯着半天说不出到底是要干啥,顿时有些不悦地扯开书生揪住的衣襟,咚咚往后面跑去。一会就见美味佳肴流水一般端上桌来。

直到酒菜端上来了,那书生口中才将下半句话吐出来。

“我我要不起啊!”

那原本自个喝酒解闷的白胡子老头,听到书生口中懊恼地嘟囔了这一声。不由噗哧将口里的酒喷了出去。

瞧着那书生看了一眼,忽然双眼放光,老神棍似地对那书生招招手道:“小哥,过来过来。本神仙日行一善,今日见你有难,给你指点个迷津。”

“老老老老老……”

书生对着满桌子美味正愁得要死,一听有人给自己指点迷津,赶紧屁颠屁颠跑了过去。

“哎呀,我虽然是比你老点,可也没你说的那么老吧?”

老者有些不悦地掏了掏耳朵,听书生涨红了脸又老个不停,不由抬手一巴掌拍在少年的背上,那少年书生被这一拍,打了个嗝后,忽地不结巴了。

极为顺畅地说道:“老伯,您说您说。”

“看到那边走来的人没有?她就是刚刚弹琴的那个人,你呢,不就是囊中羞涩吗,不如请她上来一同吃酒。她能弹出那么豪情万丈的曲子,自然不是小气的人,这顿菜钱自然就有了着落了。”

老者眼睛望着自赛场中远远走来的锦衣一行,心中不由腹诽着。

嗯,顺便我老人家的菜钱也有了着落了。

看台上,公孙子如的脸上再没有素日的平和温柔,只余满面感动!

虽然曲已终,音已散,但他犹自在苦苦的记忆,苦苦的思索,一边用手打着节拍,似乎这一曲,仍然在弹奏,仍然在回响。

半晌,他才忘形地抬起头来,急促的问道:“叶兄,此曲可有谱子乎?”

锦衣听他自然而然地呼出叶兄二字,便知道这位靖江王暂时放弃了揭破自己身份的打算,不由长吸了一口气,眼中露出缅怀和追忆的神色,淡淡地道:“这一曲,实叫着《笑傲江湖》,李兄若想要曲谱,回头我录了让人送到南麓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