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眨着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往四下里看了看,待看到那些地痞样子并不比他好多少,正躺在地上打滚哀嚎,不由长长松了口气。
从地上不慌不忙爬起来,弹了弹身上的泥灰后,这才对着锦衣等人抱了抱拳。
对于锦衣怀里的孩子自始至终竟然望也不望一眼,竟直掉回头收拾起散落在地的笔墨纸砚,似乎那些破破烂烂的东西,在他眼里要比那个被人打成重伤的孩子重要的多。
“你是许仙?”锦衣虽然问了出来,但心中仍想着是自己想错了。
这人怎么可能是白娘子千年等一会的许仙?其貌不扬不说,看着那双浑浊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判断,这书生八成还是个酒鬼。
“是,我是。可我没钱给你。”许仙当成锦衣是要跟他收保护费,头也不回地冷冷说道。
锦衣目中顿时冰寒一片。瞪着许仙的背影,简直要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一脚将这龌龊的废物点心给踹飞出去。
“你的钱,给我我也不要。我嫌脏!”
锦衣咬牙切齿说完这话,刚要抱了孩子走,就听集市东边传来一声吆喝。
四五个维持市场秩序的小吏带着皂帽穿着皂衣往这边赶了过来。
“许仙!怎么又是你?别以为你姐夫是南城的捕快,你就可以在这里惹是生非!”
看到被人群围在中央,一瘸一拐地收拾断腿桌子的许仙,那为首的官吏顿时怒吼了一声。
“我没有,是他们动手砸了我的书摊,还……还打伤了……我儿子……”后面三个字,许仙说得很不情愿,颜面上甚至流露出几分耻辱感。
锦衣虽然早就判断出被自己救下来的小孩就是白娘子的儿子,可看着那孩子瘦小宛若四五岁正常孩子的身量,便有些疑虑这岁数对不上。此时听许仙指认,加上许仙此时的神情,锦衣实在忍无可忍,直接一脚踹在那人渣的后背上。
只将许仙给踹飞了出去!
四下里因为官差的到来,人群较之以前更加密实,有了稔多的肉垫,许仙虽然半点没有爬起来,却并没受多重的伤。
何况锦衣那一脚只是发泄,并非就是要他性命,自然是留有分寸在里面。
“喂!谁让你动手打人的?走!到衙门里说话去!”
那官差原本懊恼从许仙身上榨不出什么油水来,此时见锦衣动手,又见锦衣身边呆着段天霖那么一个貌似肥羊的人物,官差们的目标顿时转变了方向。
气势汹汹地往锦衣面前逼来。
段天霖一见顿时气得跳脚,敢当着他的面讹诈刚刚认下的表兄,这帮子家伙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也不说话,三下两下挽了袖子,直接对着锦衣身边最近的那个官差,大耳刮子先招呼上去。
“哎呀!反了反了!这暴徒敢殴打官差!赵四,快!敲钟敲钟!”
挨了揍的官差在一愣身后,顿时痛得哇哇大叫起来。
立时有一名官差跳上城隍庙前的石台,对着挂在一棵歪脖树下的铜钟嗡嗡地敲击起来。
离这城隍庙最近的是一支护城的牙骑兵。杭州城位于大魏几近中心的位置,除了百里外的海域上有时不太太平外,基本上用不着牙骑兵们什么事,因此牙骑兵在杭州百姓眼里就成了即耗费钱粮又没啥用的摆设那种。
上上下下都有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遗憾,此时听到城隍庙前的警钟响起,当值的校尉顿时来了精神,点齐了一百精骑,衣甲鲜明,气势汹汹奔着庙前广场就驰骋而来。
沿途的百姓不知道什么事,惊见牙骑出动,还以为又像前几日有盗匪作乱,顿时吓得四散逃离。
沿街的商铺更是关门的关门落锁的落锁,大街上顿时一片鸡飞狗跳,瓜果蔬菜满地锦。
为首的牙骑校尉也是倒霉,那马跑着跑着,一脚踩在一堆烂菜叶子里,顿时噗嗤一声马失前蹄,只将那牙骑校尉风筝一样甩了出去,恰恰甩到了对面房顶。
那牙骑校尉也是个好样的,遭此变故,竟一个鹞子翻身在屋顶站稳了脚跟,借着登高望远之利,手搭凉棚往引起骚乱的中心地带望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一条蛇,一条体型庞大的青蛇,正大张着血盆大口,对准一个书生的脑袋吞去!
“不要伤他性命!”
锦衣对这条突然蹿出来意欲伤人的青蛇当然极为熟悉,不是敖风又是哪个?
敖风与那许仙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若不是为了眼前这个窝窝囊囊的穷酸书生,白娘子又怎么可能被法海那老秃驴压在雷锋塔下。
他倒好,不但忘恩负义另娶了妻子,还对白娘子留下来的孩子如此冷酷无情……
只是锦衣的话他却不能不听,虽然将许仙自蛇口里吐了出来,长长的身子却将之高高卷了起来,眼见就要将之狠狠摔下地去,被这一幕骇得鸦雀无声的四周却蓦地传来两道声音。
“放了我爹!”
“妖孽休得呈狂!”
前一道声音发自锦衣怀中的小孩,后一道声音却宛若晴空炸雷,声音过后,广场上好长一会还是余音袅袅,耳鸣不绝。
锦衣突地抬头望去,只见石台上方缓缓走下一人,这是一个僧人,一身黑色瑙衣,头顶光光,举步走来,自有出尘之意,只是他高颧竖耳,鼻尖唇薄,一双三角精光四射,配上那削瘦嶙峋的骨架,犹如一头瘦虎,少了几分祥和。
敖风心中虽恨许仙背叛白娘子,然其恨却不及对这人的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