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她能够养活自己和奶奶的!
姚小宝就是不能明白,那她为什么会接受苏旭的白面馒头呢?
想到这个,他心里真的很难过。
“奶奶,白面馒头,您吃!”
柳飞枝跑到奶奶的面前,趁奶奶不备将馒头的一角塞进了奶奶的嘴里。
奶奶正坐在屋门口补衣服。家里已经有三年没有做过一件新衣裳了,都是一些旧的衣服在缝缝补补。当地有一句俗语: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剩下的不能再做衣裳的烂布料子就用来糊成布壳子做鞋子。所以一般人身上的衣裳都会有好几个补丁,要是哪一天穿上了一件新衣服,那是一件特美的事情。
“呀,哪来的白面馒头?是小宝给你的吗?”
奶奶放下手里的针线,将馒头拿在手里,并没有咬下去。
“奶奶您吃吧!”
柳飞枝并没有回答奶奶的问题,而是握着奶奶的手又将馒头往她的口里塞。
“好,我吃!你也吃!”奶奶只得咬下一小口,又将馒头递到柳飞枝的嘴边:“嗯,好吃!枝儿你也吃吧!”
“我已经吃过面糊糊了,我饱了,奶奶您吃!”
柳飞枝再次将馒头硬塞进奶奶的嘴里,看着奶奶咬住了馒头,自己背着鱼篓又跑了出去。
看到枝儿走了,奶奶便将馒头收好,留做枝儿的下一顿口粮。
柳飞枝来到稻田里,踩在富有弹性的泥地里弯着腰仔细地搜寻着泥鳅孔,每看到一个小孔,就伸出小手指小心地探下去,将藏在泥土下面的泥鳅沤出来捉住,放进鱼篓里。
每一条泥鳅都会有一个通在外面的小孔,用做呼吸和通气。但要找到这样的泥鳅孔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因为稻田里长满了各种杂草,遮掩了这样的小孔;而一些泥鳅也十分地狡猾,总是在圆圆的外孔上涂上一层薄薄的泥,只在小孔上留下一条细小的缝,或一个微小的角,将小孔伪装成另一个样子,往往能够躲过人的视线,不易被发现。
柳飞枝弯着腰将视线贴近泥面,努力了一个上午,将近中午时分才捉到了二十几条大小不一的泥鳅。看到这些泥鳅,柳飞枝突然决定将它们送给苏旭,以回报那一个白面馒头的恩赐。
苏旭住的大队部,原是姚家大院存放粮食的仓库,位于姚家院子的右侧三百米处的一座小山旁。房子旁有一颗大槐树,前面有一片硬化平整的大坪,是用来晒稻谷的地方。三排房子排成一个凹形,两排用作第一生产队的仓库,一排用作姚家大队的大队部,墙上粉着白石灰,用红漆写着“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岁”的巨幅标语,那九个周正庄严的楷书大字,在很远的地方都能够看得清楚。大队部里原来住着好几个知识青年,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在就只剩下了苏旭。
想到自己就要见到那个白净英俊的苏旭,柳飞枝的心又嘭嘭地跳了起来。平日里看到那个偶尔站在晒谷坪上的高挑的身影,都觉得是那么地飘逸和神秘,觉得那里是另一个世界,站在那里的人也属于另一个世界。
苏旭平日里多是独处,除了有时参加一些生产队里的劳动,从不多说话,也不与院子里的人来往,如同古时落难异乡的古代王子,独立遗世于某一个地方,那么地孤独,那么地忧郁,还有一丝冷冷的傲气。如果不是他早上塞给了她一个温热的白面馒头,并那样对她欣然一笑,鼓舞了一颗春心萌动的心,柳飞枝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去靠近的。
柳飞枝越走近心就跳得越快。快到那棵大槐树下时,突然看到苏旭的屋门口站立着一个人,一个女人!柳飞枝慌忙停下了脚步,压抑着一颗狂跳的心,躲在了槐树的后面。
那女子是面朝里站着,正与屋里的人说着话。显然是屋里的人没有让她进门。
大槐树离苏旭的门口不到五米的距离,柳飞枝可以清楚地听到他们的声音:“姑娘有事?”
这声音醇厚而富有磁性,一听就知道是苏旭的声音,而且可以肯定,他对门边的人也感到有些意外。
“我?我是想……”那声音有些犹豫,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是想来帮你做些么子!”
这不是柳飞曼的声音么?她来这里做什么?
柳飞枝顿时满腹狐疑,伸出头去偷看:果然是四姐柳飞曼。她来这里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的,柳飞枝想。
“我这里没什么要做的。”
苏旭的声音有点冰冷,并不欢迎别人闯进他的独立王国。
“我可以帮你洗衣服呀!”
柳飞曼的声音难得带着羞涩,可见她对苏旭有些不一样。
难道她也喜欢苏旭?柳飞枝不禁充满疑惑。
“谢谢,我现没有衣服要洗。”
苏旭的声音冷淡而疏离。
“那我可以帮你洗被子、洗鞋子呀!”
“我已经洗过了。”
“那我帮你扫扫地也可以呀!”
柳飞曼赖着不走。
“地就更不用你扫啦!姑娘,你没别的事吧?”
苏旭被弄得莫名其妙。
“我……我想……”
柳飞曼的声音又变得犹豫了起来,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正在柳飞枝等得有些着急时,终于听到柳飞曼说道:“你能不能……也给我一个白面馒头呀?”
“白面馒头?”苏旭显然很是意外,停顿了一下。
而柳飞枝听到柳飞曼的这句话,顿时觉得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