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线中,她忽然小声地问:“你要去上朝吗?”
萧祁夜点点头:“是的。”
“你的眼睛没事吗?”
“上朝又不需要眼睛。”
是啊,上朝不需要眼睛,之前他想尽各种办法隐瞒自己失明一事,是因对萧祁夜有所顾忌,现在,这份担忧一随着襄阳王的死而不复存在,他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向满朝文武宣布自己的禅位的决定。
“你还是再等等吧,等慕容回来。”白染宁见他半天都穿不上衣服,实在忍不住,从他手里夺过袍子,一件件亲自帮他穿好:“慕容不喜欢他人擅自为他做决定,你既然要禅位给他,就要听听他的意见。”
“朕早就将自己的决定告诉过他,禅位是迟早的事,朕的眼睛越来越差,现在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朝廷大事,总要有个人来主持,当初父皇本就有意立他为太子,如果不是为了母妃,现在大燕的皇帝,应该是他。”
不喜欢听萧祁夜说这些,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慕容沙华没有当成皇帝,对他来说也不一定就是坏事,萧祁夜总是揪着以前的事不放,所以活得比谁都累。
皇帝上朝的龙袍,比一般的便服要复杂数倍,先是里服,然后是小褂,再是外衣,然后是外袍,层层叠叠,皇帝上个朝也不容易啊,腰带绳结又一大堆,乱得跟头发丝似的,要不是白染宁以前看他穿过,否则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帮他穿。
终于帮他穿好,白染宁也累得一头汗。
不明白他养心殿明明有一大堆的宫人,为什么他偏要亲力亲为,自己眼睛能看得见也就罢了,偏偏又是个睁眼瞎,这么麻烦的龙袍,他自己根本就穿不好,弄来弄去,还得她来帮忙。
一切准备妥当后,为他戴上朝冠。
碎玉一般的流珠,随着他走路的节奏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穿明黄龙袍的萧祁夜,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帝王与生俱来的威严,眉目清减,却不怒自威,远远瞧着,真有种天之骄子的感觉。
天之骄子?竟然是老天爷的孩子,为何老天却这般狠心,要让他受这诸般苦楚,难道真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如果真是这样,以她的想法,不如不要抗这大任,有时候,人要自私一些,毕竟生命只有一次,不对自己好一些,阎王爷都看不过去吧。
萧祁夜却上朝,她不能陪着一起去,反正有小德子,应该会照顾好他。
晚上抱着他没睡好,正好趁机补一觉,加上晚上他总做噩梦,她必须要保持精力照顾他。
睡的正香时,迷迷糊糊听见外面有人在吵闹,白染宁懒得去管,继续蒙头大睡,幸好那吵闹声只维持了片刻,然后便恢复了安静。
养心殿的内室,除了小德子外,阖宫上下,没有人敢踏足半步,正因如此,白染宁才能躲在龙榻上安然补觉。
养心殿外,岳灵旎面色阴沉地望着巍峨的殿宇,尖利的护甲,狠狠刺入掌心。皇帝这些日子,竟再也没有去过瑶光殿,但以她对萧祁夜的了解,他对白染宁的感情,不可能这么快就变淡,可是为什么,他竟再也没有去过瑶光殿,难道他另有新欢了?怎么可能!他爱的是白染宁,就算这份感情总有一日会变淡,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更不该被别的女人占了先机!夺走萧祁夜的人应该是她,她要让白染宁九泉之下不得安宁,还要让白瑞为他的绝情付出代价,如果萧祁夜真的已经忘了白染宁,那自己所做的一切牺牲又有什么意义!
“娘娘,皇上回来了!”身边的随侍宫女忽然出声道。
岳灵旎眯起眼,朝宫女所指方向看去,果然,见身着明黄龙袍的萧祁夜,正在小德子的搀扶下,朝养心殿疾步赶去。
他在急什么?以往他****留宿瑶光殿,连自己的寝殿都不愿意回,可此刻却如此迫不及待。
太不寻常了,真的太不寻常了,若说养心殿内什么都没有,她是万万不信的。
但问题是,养心殿内究竟有什么?是女人吗?哪个女人会有如此大的魅力,竟能盖住白染宁在萧祁夜心目中的地位。
“娘娘,我们现在去求见皇上,那些个奴才一定不敢阻拦。”贴身宫女提议道。
岳灵旎冷笑一声:“现在?现在去,只怕我们更要吃闭门羹了。”
“可皇上已经回来了啊。”小宫女想法天真,以为自家主子一进宫就被封为贵嫔,在皇帝心目中自然分量不轻。
岳灵旎脸上笑意加深:“回来了又如何,那颗心,现在指不定被哪个狐狸精迷去了呢。”
小宫女一窒,这才明白问题所在,见主子脸色不郁,不敢再乱开口胡言。
在养心殿外站了一阵,岳灵旎便回了自己宫中。
与其自讨没趣,不如想想办法揪出那个狐狸精,她就不信了,那个痴情帝王真能被别的女人迷住,若真是如此,白染宁在九泉之下,也必然无法瞑目吧。
“把饭菜端到寝殿来,朕要在寝殿用膳。”
“啊?”小德子愣了愣,皇帝最近真是越发的古怪了,之前不肯在寝殿用膳,要到偏殿来,现在把午膳摆到了偏殿,他又要去寝殿,哎呦喂,皇帝老儿真难伺候。谁能告诉他,好端端的皇帝,性子咋变成这样了呢。
虽然心里只犯嘀咕,当皇帝的话哪敢不从,连忙指挥手下小太监,将饭菜端去了寝殿。小德子则准备留下来布菜,刚拿起筷子,却听皇帝吩咐:“小德子,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