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大晚上的见鬼了?已经死了的彘妃,怎么好端端站在皇帝身边?
白染宁也不是有意要吓小德子的,刚从床上爬起来,还没顾得上梳头穿衣。披散着一头长发,身着雪白亵衣,嗯,确实有点像鬼。
“走吧。”拉了一把白染宁,萧祁夜转过身,也不对小德子解释。
白染宁在转身的刹那,又回头朝长春宫内看了一眼。
肆虐的火焰中,一个纤细的人影若隐若现。
女子梳着精致的发髻,穿着华贵的衣裙,身段婀娜,面容秀美。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清灵幽怨的歌声从火中传来,女子边唱边舞,凄厉的歌声,悲恸哀绝,如泣如诉。
白染宁不禁捂住自己的心口,那歌声似有传染力一般,令她心口骤痛。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即便狠毒如岳灵旎,也有如此刻骨浓烈的感情,为了心中的爱,可将生死荣辱一律置之度外。相比之下,自己就太懦弱了。
如果当初她肯勇敢一些,自私一些,疯狂一些,她与萧祁夜,也必然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是自己的软弱,自己的彷徨,让她失去了已经到手的幸福。
“夜……”有些话,已到了该毫无保留说出的时候了。
“宁儿。”停下脚步,将她的话与打断,萧祁夜抬首,于黑暗中,摸索到她的脸庞,指尖轻触眼尖,似要抹去她眼中的泪一般:“什么都不要说,你要说的,我都知道。”
“我不说,你又如何知道?”
“宁儿,去瑶光殿看看吧,那里什么都没变,和你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不回答她的话,是在逃避吗?没关系,他这也不是第一次逃避她了。
将涌上的心头的话硬生生咽回肚子,白染宁无力地笑了笑:“好,我会去的,赶快去休息吧。”
先前的温暖,就像是一场闷,再次同床共眠,却像是同床异梦。那样温暖的,主动的怀抱,只怕今后都不有了吧。
“宁儿……”忽然,黑暗中传来萧祁夜轻柔的声音,“其实朕是恨你的。”
白染宁浑身一僵,心突然间被揪紧了。
疼,却释然。
“但是,没有恨也就没有爱,你说是吗?”
白染宁不止一次想过,如果萧祁夜始终不接受她,她要如何是好。
而现在,这份担忧,似乎开始慢慢消退。
恨又如何,爱又如何,只要曾经爱过那就够了。
“今天还要去上朝吗?”黑暗中,白染宁看着男子消瘦的剪影,轻声问。
“嗯。”似乎让白染宁来为自己更衣束发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萧祁夜静静站在榻边,白染宁拿起一件衣裳,他就平伸双手,方便白染宁将衣衫套入。
房间内很静,连刻意压低的声音,都显得有些聒噪。虽然双目失明,但萧祁夜那双漆黑的眼瞳却依旧美丽。穿好龙袍后,白染宁将他牵引至妆台边,点燃蜡烛,拿起玉梳:“今天就要宣读圣旨吗?”
不是不讶异的,白染宁竟然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但表面上却仍然波澜不兴:“是到了该禅位的时候了。”
梳头的动作顿了顿,白染宁望着镜中男子苍白的容颜:“还是再等等吧,或许……那棵草药真的有用。”
“不必等了,即便我的眼睛能复明,皇位依旧属于我的皇兄。”
“你有没有想过,慕容根本就不想做皇帝,你这样做,与强人所难有什么两样?”
“宁儿,你也觉得我在强人所难?”萧祁夜忽地转过身,如绸般顺滑的青丝,从白染宁手中滑落。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想与他争吵的,好不容易才得到他的接纳,她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将这可以重新在一起的幻想给打破呢?
“宁儿,我知道……我知道我自私……”萧祁夜却闭上眼,像是要把眸中的哀伤与脆弱全部隐藏起来似的,“我累了,我真的觉得累了,或许我真的在强人所难,但自私一次,又何尝不可呢?”
“夜……”心疼他的忧伤,心疼他的不得已,更心疼他的坚持,但她却知道,虽然为君之路艰难无比,可这是他的心愿,他的梦想,也是他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一旦他失去自己的目标,便会像失去蓝天的鸟儿,自高空坠落。
苍鹰之所以是苍鹰,可翱翔九天,那是因为它有天空,鲲鹏之所以为鲲鹏,可水击三千,那是因为它有大海。
若没了天空,失了大海,苍鹰还能是苍鹰,鲲鹏还能是鲲鹏吗?
“宁儿。”轻轻牵握住她的手,萧祁夜多日未露出笑颜的脸庞上,忽而牵起一抹微笑,“你放心,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我只是觉得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罢了,你不要难过。”
“夜,我带你走好不好?”他既然要自私,那就自私到底,这世上的所有的生生死死,她都不想再操心了。
“去哪里?”他竟没有反驳。
白染宁爱着他坐下,手指轻轻拨开挡在他面前的珠玉,“去哪里都好,我想照顾一辈子。”
脸上的笑僵了一下,萧祁夜故作轻松道,“你真把我当废人了。”
“不是这样,我只是想永远陪着你,我……我想让你高兴,让你快乐,让你幸福。”
“宁儿,你又把我要说的话都说了。”
“夜,我想过了,以前发生过的一切,不管谁对谁错,我都不在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