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在跟父皇置气?就因为百里那丫头?”皇帝拧紧了眉头,消失了十几年的帝王威风再现脸庞。
御轩正色道:“并非儿臣有意冒犯,当次危急之时,父皇不该让她涉险。”
皇帝听了,了然一笑。
“既然如此担心她,你索性出宫找她去。”皇帝倒是无所谓,根本不将宫内重重威胁放在眼里,大不了他再躺会榻上继续装病去。
可是,作为儿子,御轩不能不将父皇的安危摆在前面。
一边儿是妻子,一边儿是父皇,御轩实在分身乏术。青青尚有武功防身,而且也不定会遭遇危险,反倒是父皇若离开了他的保护,很容易就遭遇毒手。
是以……即便御轩再如何地担心青青,他眼下也是不能离开北苑的。
于是乎,等着屋子内里的御轩,不敢擅离职守,只能风风火火地在屋子里转着圈圈儿。
皇帝的眼睛都快被御轩给闪花了,就看见御轩一个劲儿地在他身边晃来晃去,着实很费眼啊。
“不是让你出宫找她去?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性,何不直接出去寻她?”皇帝作势要躺会榻上继续昏睡,意在腾出空儿让御轩出去。
“您知道儿臣有不能走的理由。”御轩闷闷地道。
皇帝趟在那个厚实的圆柱形明黄针头上,闭眼假寐。
御轩继续在屋内坐立不安。心中老是想着,青青会不会遭人暗算?会不会一时心软,不察之下中了那老贼的奸计?又或者是,御承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不行!他得派人去探探!
“来人!”御轩惊风急火地朝门外喊道。
先前御墨因为想挪出更多的工夫,让自己皇兄又足够的空间跟父皇独处,所以领着一大帮子的太医出了北苑主殿,一直走到北苑外的大院子里静候命令。
御墨以为,皇兄再怎么思念父皇,依着皇兄的脾性,躲在主殿内将父皇打量个一二个时辰,对着榻上的父皇发泄几句闷在心中多年的牢骚也就罢了。却不曾想到,皇兄单独跟父皇一呆就是将近一日。
等到御墨在院子里都等得磨皮擦痒,闲得数脚下的落叶有几片时,耳朵里终于听到了皇兄的呼唤。
“皇兄,什么事?是不是父皇怎么了!”御墨冲将进来,劈头就急问父皇状况。话声落下,他才看到自家父皇还安安稳稳地躺在榻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御轩立马不客气地使唤起御墨:“你带上秦羽孟达二人,立刻出宫,分头从各宫门出去寻找你皇嫂。”
又是那丫头?御墨彻底泄气了。
“她武功那么高,皇兄你也是见过的。她若想溜,小弟我哪儿是她的对手?”这种差事,御墨很是不情愿接纳。
“你武功虽没她好,可也算不差。你皇嫂是个心软之人,你只要稍稍在她面前认个错儿,便万事无碍了”御轩觉得自己真是苦闷,这么快就被夹在中间了。
父皇刚经大难,难免敏感一些;御墨又是闲惯了的;青青更是表面温和,其实内心强硬得很。想想,这伙人中,无论哪一个都是他惹不起的。
“认错儿?皇兄,小弟没听错吧,你让小弟给那丫头认错?小弟错在哪儿了?”御墨大呼受不了。自家皇兄真是越发地过分了。
听御墨这口气,很明显,他绝对不愿意因为青青而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找。
御轩只能退而求其次:“那你看好父皇!”
说罢御轩扭身一转,抬起脚步冲向门口。没人替他找,他自个儿找还更放心!
岂不料……
“你这是去哪儿?”
御轩正要出去,还没挪开两步,就听得门外响起了熟悉的女音。
他抬头望向门口,竟是自己的母后。
“母后?”御轩是真没想到,夜已深了,母后还能连夜进宫。
皇后漾着满脸温和的笑容,步履款款地走了进来,也没顾得上招呼御轩,便径直往屋内那张宽大的楠木大床而去。
御轩站在原地望着母后,却被身后伸来的一只柔荑给拉开。
“你作甚去了,一整天没有消息?”御轩见捉住自己胳膊的人是他心心念念人儿,话就多了起来,蓄了一整日的担忧便似绝提之水泛滥开来。
青青没急着回应御轩,而是将纤细白嫩的玉指抵在自己唇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将御轩默默地带出了北苑。
御轩一走,皇后走向床榻的脚步越发急切了。
同时,原本躺在榻上假寐的皇帝,此时也察觉到了皇后的靠近。多年不见她,他的心中又何尝没有思恋?他只觉自己的心猛烈震颤了一下,而后慢慢睁开眼来,屏住呼吸缓缓坐起身。
“娴儿……”皇帝微红湿润的双眸紧紧地望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皇后,那份儿在漫长岁月中被收集埋葬的挂念骤然间爆发出来。
皇后那张不曾缺失过优雅仪态的脸庞,此时正挂着两行晶莹剔透的热泪。那泪珠儿滑落至脸颊,正要滴入了两腮旁因微笑而若隐若现的两个酒窝里。笑中带泪,说的不正是她当下的状况么?这笑,是发自内心的笑;那泪,是喜极而泣的泪,两者同样都是幸福重逢的见证。
有多少年了,所有人都不知道,原来皇后也会开心的笑,也不知道她笑着是会露出两个浅浅酒窝的。或许,这么多年来,妹妹对着铜镜顾影自怜时,她自己都不曾发现,自己原来是可以这样幸福而含蓄的笑。
“珏,是我。”仿佛过了许久,皇后终于出声回应了皇帝,只是那言语嗓音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