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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原来,原来……

原来四遭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不知何时,她青黑如藻柔顺如瀑的一头青丝变成了霜染雪尽的白发。而再定睛看这个陌生诡谲的地方,才发现这冰壳壁的内部全是使用冰镜铺成,镜面平滑如整,乍看透明晶亮,与一般冰壁全无区别,实则区别甚大。

当她猜到答案时,四遭殷红衣裳的女子皆化作一缕青烟,腾空而起,袅袅离去。

她本以为这只是虚惊一场时,又听到有铁链巨锁撞击的金属铿鸣声,声声刺耳尖锐,仿若划过心脏的羊角匕首,处处游走,处处留伤。同时,一个仿佛被封锁了千万年的女子发出痛苦哀叫,怨气深重,悲戚恸人,惹得听者心凉体寒,犹如被浸入寒彻刺骨的冰水中,生生世世皆在百冻冰寒中沉浮,青丝如藻。百载不得翻身。

那女子低低地啜泣着,为被束缚着的卑微生命而挣扎扭动。

她小声哭着,哭声细如蚊蚋振翅掠过。

而身为局外人的她浸在血色水里,心中正惴惴不安。

伴随着那凄厉哭声,她所在的血色水中渐渐蔓生出朵朵萦绕着淡红烟霭的奇异花朵,颜烈如朝旭喷薄、色泫若晚阳吞吐,滴滴血红锥心销神、朵朵花瓣纹路刻骨。这鲜艳欲滴的花朵簇生于血水中,花瓣上的颜色渐渐褪到血水中,与融化了的冰雪融和在了一起,血红变得有些黯淡,如美人的重重心事一一化开般,然而,黯淡得了刺目恐怖的血色,却黯淡不了血与生俱来的妖治与诡谲。

她抬首便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

她正对面的冰晶镜面中,一名女子亦如她本人一样,茕茕地瘫倒在一个冰壳的中央,神色寂寥,看了令人颇感无奈。然而不同的是,那女子一身嫁衣红的乾坤社稷裳,翟凤纹绣满胸口与袖口,绣功繁复精致。鸾凤朝阳的簟金佩紧紧束于腰间,长裙曳地,逶迤清绝。十二支凤钗齐齐斜插于她的飞云宫髻里,额前的衔珠小金凤掀翅欲飞。这妆容雍容华贵、妖治妙绝,俨然是高贵天家里正式的女子被封后时的妆容,大气磅礴,丝毫不失天家尊严。

但她是谁,为何衣着如同大唐宫廷里统率六宫、母仪天下、贤良淑德、恭检端直的皇后?且威仪神态一一得体,举止行为样样正派,没有一点儿矫揉造作,扭捏羞赧。

她疑窦丛生,不由得多瞟了那女子几眼。

那妖异之花猝然蔓生,越生越繁。

顷刻便将冰壳的表面生满。

她仿若处身于朵朵巨大的殷红花海中。

那花还在生长。

巨大的花瓣伸向还在仔细冥思的她,慢慢地将她纤细的身躯包裹,温柔一如三月和煦惠阳,吹来拂面的清风,徐徐荡漾着她小女儿般羞赧腼腆的丁点心事。

她目光凛冽,拔出长剑欲一剑劈开正在向她靠拢的殷红诡谲的巨花。

那巨花却如同怪兽一般吐出细如蛇信的花蕊,迅速伸长缱绻,有黯淡的血色烟霭弥漫在花蕊上,随着花蕊的延伸而慢慢飘远,袅然如渺渺青烟、浩浩烟波上的缕缕绿霭。

花蕊疾速缠在长剑上,生生将长剑桎梏。

她使力不得,长剑亦不行,不由得有些泄气。

缠紧长剑的花蕊还在生长,直直攀缘着剑身蜿蜒到她执剑的纤手,旋即攀上她的手臂,缠绕攀爬,速度迅捷如闪电惊雷。

她惊恐地看着那朵妖花迅速缠满自己的全身,仿若一旦找到寄生物,它便能疾速地在寄生物上结根、骤生、成长,不多时,便已侵占寄生物的全部身家,捣窠窜巢、侵城掠地,不留余地。

还未回过神,那妖花便将她整个纤瘦的躯体给缠绕住,令她半分动弹不得。

她挣扎。

那花蕊愈缠愈紧,竟硬生生将她若凝脂般白滑柔嫩的肌肤给勒出鲜血来,股股青赪条痕触目惊心,鲜血横流时,血肉模糊了她迷茫的视线。抬首一瞥过去,顿看见头顶上蔓生出的妖花,朵朵花瓣殷红馥郁,仿若血流千里,万人缟素,天下恸哭,坠泪泣血成江成河。

她恍然大悟,忽然明白这花是什么花了,不禁脱口而出,“妃皇——”

一刹那,妖花急袭而来。

天地旋转。

她的视线再次模糊,世界霎时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