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班长,你今后是不是也会娶县城里的漂亮姑娘做老婆吧?”
“哈哈,我啊,”自己指着身后大楼二楼的窗户,“我老婆就在楼上呢,你认识,温如玉,她就是我今后的老婆。哈哈!”
女孩的脸色顿时惨白,身子微颤,自己却依旧没心没肺地道:“怎么不吃甘蔗啊,吃啊,我告诉你啊,这批甘蔗最甜了,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甘蔗!”
女孩强撑着回答:“吃,我等会就吃。”过一会儿后,女孩声音颤抖着说,“班长,我要跟着村里的熟人去广东打工去了,今后,我,我能,能给你写……”
这时楼上窗户打开,钻出一个女孩,女孩拿起几颗花生对准自己脑袋砸过去,正好打在头上,自己抬头一看,却是小丫头正哈哈大笑,自己大吼:“笑嘻嘻,有种等会你别锁门躲屋里不出来!”
小丫头得意洋洋扭头扭脖子:“来啊来啊,有种你就上来打我啊!”
“啊哈哈哈,区区倭寇敢欺我堂堂中华无人乎!”拔腿就走,跑两步后扭头对宁小凝道,“你等我一会,我先教训教训这臭丫头!三天不打她一顿,她就上房揭瓦了!”
自己分明已经跑进商场,却又清晰无比地听见了宁小凝幽咽的哀叹:“我,我不敢给你写信的,不敢给你写信了……”
场景再一换,宁奶奶的卧房里,宁奶奶正躺在床上,背对着自己,又黑又瘦又矮又小的宁小凝捂嘴抽泣,自己凝视着桌子上宁爷爷的遗照,遗容忽然如有生命一般了,眉毛耸动,鼻子噏动,眼睛忽然迸出森冷幽光,嘴巴张开,死去的宁爷爷竟然开始说话了,声音空远低沉,仿佛从九泉地府之下透过地面裂缝传出来一般:
“小子……拿了我祖辈百年珍藏……就得把该做的事情做好……要是敢对不住我宁家……我就要把你带走……把你带走……带走……带走……带走……”
遗容漂浮动荡,如有水波激扬,遗容里的五官开始扭曲变形,狰狞毕露,鬼气森森,那两个黑不见底的瞳孔中飘出两道黑如漆的绳索,如毒蛇一般扭动,径直向自己的脖子缠绕过来,缠绕一圈又一圈,并开始勒紧,勒得越来越紧,紧得无法呼吸,每一次喘息都得积聚全身气力,仿佛就要被活活勒死活活被闷死憋死了……
“啊——!”
霍海大叫一声,双手猛烈向前挥打,身子暴烈弹起来!
同时立即惊醒过来,睁眼一看,卧室灯光依旧亮堂,几根捆扎油纸包的细线不知怎么地,在脖子上缠绕了好几圈,原来是做了噩梦!难怪梦里也会有绳索缠绕脖子!
霍海的半夜惨叫早就吓醒了霍爸爸霍妈妈还有霍爷爷,三人慌忙下床冲到霍海屋里查看,结果看到霍海正坐在床上,把细线从脖子上解下来,而床上堆满了油纸包和用塑料封封存的邮票!
霍妈妈最是紧张儿子,赶紧上前搂着,温言细语地问:“宝贝,怎么了,怎么了?”
霍海把细线解下来,咳咳几声,向老妈挤出笑容:“没什么,做了个噩梦。”
霍爸爸一听,顿时极为不满了:“喂,你都是十几岁的男子汉了,顶天立地,做个屁噩梦也吓得鬼哭狼嚎,越大越回去了吗?小时候一个人钻坟山的胆子哪去了?你老爸我好歹也是在死人堆里打滚的爷们,可不想自己儿子是个连做梦都怕的怂包怂货蛋!”
霍爷爷闻声大怒,抡起巴掌毫不客气地抽在霍爸爸肩膀上,怒吹胡子:“好你个霍大元,教训起自己儿子来耀武扬威,老子我也教训教训你这个儿子,你十岁还拉屎拉尿在床上!害得你娘大冬天给你去河里洗屎被子屎床单屎裤子,不小心掉进河里得了重病!呸你个什么东西!你儿子是了不起的好娃,我儿子是个屁本事都没有的蠢蛋!你个龟儿子给我滚回屋去,你没资格教训你儿子!”
霍爸爸差点被老爷子给活活骂个半身不遂!哪怕他是武装部长,也不敢当着儿子的面去跟自己老爸顶嘴,只好灰溜溜地回房。
霍爷爷走过来,仔细看看霍海的气色,皱着眉头说:
“孙子,你额头爆青筋,黑气现印堂,有点不对劲,是不是遇见什么脏东西呢?”
“什么意思?”
“撞邪了,遇煞了,你身上阳气没压住,邪煞侵了身体,精神不稳,灵魄动摇,嗯,得找人给你化邪避煞,求碗符水,杀只雄鸡,化点纸钱,拜拜菩萨——”
霍海赶紧摆手:“别,别,爷爷,我不信这一套,世界上哪有菩萨神仙!”
霍爷爷把眼睛一瞪:“怎么没有菩萨怎么没有神仙?”
“哈,如果有菩萨有神仙保佑,那为什么小日本鬼子能侵略中华,杀死几百万几千万华夏人?当日本鬼子拿刺刀捅死小孩子时,菩萨神仙在哪里?当日本鬼子南京大屠杀时,菩萨神仙又在哪里?
如果真有鬼魂,为什么这几千万冤死惨死的华夏老百姓华夏军人的鬼魂不去日本找日本人算账报仇?为什么现在日本反而经济这么发达,有钱的日本人还在咱们华夏大地上横冲直撞,那些当官老爷还不要脸地去巴结他们哀求他们来办厂赚钱?”
霍爷爷哑口无言,闷闷地把头一扭:“蓝梅,你今晚跟你儿子睡,好好看着他,别再发噩梦,小兔崽子,这种话不准再说,你干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对鬼神不敬!”
“为什么啊,爷爷,明明知道没有鬼没有神,我干嘛还要对它们这种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毕恭毕敬烧香纳贡磕头跪拜?”
霍爷爷长叹一口气:“娃娃,娃娃,你只是一个凡夫俗子,来到这世上,活在这世上,胆儿再大,也总得从心底里敬畏神灵,否则,凭你这性子,真会什么都不顾忌什么都不怕,会惹下滔天大祸的。听话,爷爷活到七十岁,不会骗你不会蒙你的。”
霍妈妈亲热地搂着儿子,霍海躺在妈妈柔软而温暖的怀抱里,嗅着妈妈熟悉的体香,听着妈妈轻轻的呼吸声,心里格外安详,格外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