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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他确实是去了杭州,可几天前就已经回到了秀水,他是悄然回到这里的。他不希望别人知道他住在哪里,他甚至是不希望别人知道他已经回到秀水。

眼下,他不想见任何人,最不想见的就是金长永,这是他不能在任何人面前启齿的,当然包括金长永本人。其实,丛世南的心里是有数的。世界性的金融危机,同样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冲击。他害怕金长永与他谈及流动资金的问题。

此刻,他的心事是难以言表的。

丛世南已经应该进入退休程序了,可他本人没有提出来,领导也没正式和他谈过此类问题。因为谁都明白,眼下中江渔业公司如果离开了他就玩不转了。尽管眼下他早已经没有什么作为,可如果他这一走,就更会让整个中江渔业公司日暮西山,气息奄奄。

丛世南在这个公司里是不可一世的。他甚至在金长永面前,常常如此。倒不仅仅是因为他远比金长永在这个公司工作的资历长,而是因为金长永的第一桶金,完全都是他所给予的。而三宇发展总公司的第一桶金,也有他的一份功劳。这一点,不仅仅是这个公司的普通员工,就连两任董事长和其他领导们也承认这一点。

当年中江渔业公司创办之初,林家聪并没有看错他,他也没有辜负过林家聪的重用。作为一个所学专业与海洋根本就不沾边的人,却在渔业公司内创造了当时被人们普遍称好的奇迹,而且是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创造的,这确实是让人刮目相看。

可是当他如日中天的时候,当时的董事长林家聪却毅然决然地想把他拿下来。

林家聪这样想,是有他的道理的。他不忍心让丛世南走得太远,以免将来不好收场。

那时,林家聪基于两点考虑,一是当时丛世南已经不满足于正常的捕捞收入所给他带来的巨额利益。他开始着手大量地从国外采购鲜鱼进关,在船上冷冻之后,按照自捕报关。而国家规定自捕免税,进口鱼品是需要交百分之三十三的关税的。林家聪渐渐地发现,在丛世南每年超乎寻常的经济增长速度中,已经有大量的进口鱼被运了进来,而海关竟然基本上都按照自捕鱼顺利放行。那是丛世南让他们在那一批批货物面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缘故。

丛世南已经从这些非法收入中,转瞬之间成了一个成功的大老板,他不断地投资于不同领域。那时,他对期货也产生了兴趣。

林家聪考虑的第二点,当属于人家的私人生活范畴。那时,在身边工作的女性,只要被丛世南看中,都逃不出他的猎捕。

可是林家聪并没有实现把丛世南拿下的愿望。

林家聪离开公司不久,丛世南就走进了第二次婚姻。

他的第二任夫人是一个比他小得多的一位大连姑娘,足足比他小三十岁。他们认识时,她才刚刚二十岁。

他是陪着海关的一位处长去大连打高尔夫球时,与那个女孩儿认识的。那个女孩儿叫庞小敏,就在高尔夫球场工作。她年轻漂亮,丛世南第一次见到她时,就不能自拔了。几天之后,他就说服了她,把她带到了秀水。而还没有来秀水之前,他已经与她浪漫到了床上。这一切几乎都是当着那位海关处长的面发生的。

庞小敏跟着丛世南来到秀水,正是那个处长帮了他的忙。在丛世南的授意下,处长做好了领导的工作,竟然把她安排进了海关工作。

人总是在变化着的。庞小敏来到秀水后,有了一种全新的感觉。她整天像是泡在丛世南为她营造的泡菜罐里,只是腌制泡菜的原料不是人们惯常使用的原料,而是金钱,是清一色的金钱而已。金钱也有让人玩腻了的时候,她已经不缺钱了,她身上所能让别人看到的除了金钱之外,只有她那一身鲜美的嫩肉。

这是认识她的人对她的评价,因为她最爱穿的服装就是裸肩或者裸背那种款式。

她的鲜美与赤裸,犹如晾晒在露天地里的鲜鱼,诱惑着无数的馋猫。

丛世南的能力,已经远远满足不了她的需要。每当他筋疲力尽地瘫软在她的身边时,她才刚刚贪婪到极点。

渐渐地,他们之间终于产生了危机,而那时,庞小敏已经掌握了丛世南与海关“内线”的秘密。那是她手中的一张王牌,足可以让她肆无忌惮。

那天晚上,她下班之后,去了虞美人夜总会。

在一个幽暗的角落里,她与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缠绵在一起,茶几上已经狼藉斑斑,他们的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气。他抱住了她,她依偎在他的怀里,他低头在她的脸上吻着……

就在这时,丛世南出现了,这是一种偶然,一种纯粹的偶然。他也是来这里消费的,只是那一刻跟他一起来的是个男人而已。

当时的情景是尴尬的,丛世南尴尬极了。那是因为丛世南身边的那个人也认识庞小敏,他还做过他们婚礼的主持人。

丛世南往日的老成持重,顷刻之间荡然无存。

他迅速走上前去,不问青红皂白,挥手朝她打去。那个小伙子迅速站起来,挡在了她的前边。丛世南像是一条狂犬,根本没容对方说什么,就用左手抓住了他,右拳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还是丛世南的朋友拦住了他,保安已经闻讯赶来,事态没有再度发展。

从那一天开始,庞小敏再也没有回过家,丛世南根本就不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

几天之后,他曾经去海关找过她,想在那里闹她一番,闹她个翻天覆地。可是当他真正站在那里时,他顿时失去了勇气,因为在海关认识他的人实在太多,其中有许多人都知道庞小敏不仅仅是他的夫人,甚至还有许多人都认为她是他用重金派住在海关的“全权代表”。

庞小敏终于成了他手里的烫手山芋——扔了,不舍;留着,烫手。

半个月后,他终于出资二百万元,放她出“阁”。

开始时,他并不同意付那么多,她直接亮出了杀手锏,他屈就了她。

丛世南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发现那是金长永的号码。

他认真地思考着,没有接听电话。

电话铃声疲惫地响着,响了很久,终于停了下来。丛世南立刻关掉了手机。

丛世南之所以敢毅然决然地这样做,而且毫无顾忌,当然是有原因的。不仅仅他本人心里明白,金长永的心里同样明白。

就像是庞小敏曾经掌握着丛世南的杀手锏一样,丛世南也同样掌握着金长永的杀手锏。

金长永能把我怎么样呢?

丛世南躲着他,依然不可一世地躲着他。

16

李大钟走出华东派出所时,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他已经顾及不了自己家里的那摊子烂事,他先是去了他哥哥家,在那里待了不到半个小时,就离开了。

走出那个小区时,他越想越不对劲,便重新拦了一辆出租车,又一次前往华东派出所。他的手机响了起来,那是他的办公室主任刘林打来的。李大钟接通手机,问明了情况。

原来,刘林有急事需要找李大钟,就往他家里打了个电话,袁丽告诉他家里出了事,还告诉他李大钟出门去了他哥哥家。他便打电话给李大钟。此刻,刘林已经开着车在前往李大钟哥哥家的路上。

李大钟告诉他,让他直接去华东派出所等他。

二十多分钟后,李大钟赶到了华东派出所。刘林还没有到,他自己先走了进去,他还想找到刚才那个实习生,那个实习生已经不见踪影,朝他走来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民警。

李大钟说明来意,中年民警告诉他,李家胜已经被拘留。

“被拘留了?为什么?不是接受调查吗?怎么会这么快就被拘留了呢?”李大钟十分吃惊。

“你是听谁说的?是不是刚才那个愣头小伙子?他白在警校里学了三年,尽给我们添乱。我刚才已经把他打发了。”

刘林走了进来。

“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李大钟十分客气。

“这件事与你有什么关系?”民警的口气是强硬的。

李大钟抬高了声音,“他是我侄子,与我怎么没有关系?即便是没有关系,我问问你叫什么名字也犯法吗?你以为只要走进你这个门的人,都是犯罪嫌疑人?”

“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警察在辩解着,依然有几分骄横。

“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也行,你总可以告诉我,李家胜是因为什么被拘留了吧?”

“我刚才和你说了,这和你根本没有什么关系。”

李大钟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刘林往前凑了凑,刚想说点儿什么,被李大钟制止。李大钟往走廊里边看了看,只看到了一个比他还年轻的民警。于是,便对刘林说了声:“咱走吧。”

坐进车里,刘林一边开车一边听李大钟述说着事情的经过。刘林提议:“我们是不是应该去一趟城关区公安分局,去那里了解一下情况。”

李大钟看了看表,犹豫了一下,“公安分局也都是值班人员留守,怕是去了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我看还是明天吧,明天非得想办法把事情弄清楚不可。我怎么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会不会与我有牵连?”

“和你有什么牵连?”

“那个当事人竟然是穆晓飞。”

“哪个穆晓飞?你是说远大房地产开发公司的穆晓飞?”

“很可能是他,我有一种直觉。”

第二天早晨八点钟,李大钟照例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几分钟后,刘林走了进来。他建议李大钟不要亲自出面,由他和集团公安处处长汤允伟一起去公安分局了解一下情况。汤处长与城关区公安分局是熟悉的,办起事来也会方便一些。

到了吃午饭时,刘林才匆匆地赶回来。他告诉李大钟,穆晓飞被李家胜打伤了,正住在医院里,而且是伤到了鼻梁骨,已经造成鼻梁骨骨折。李家胜因此被拘留。

李大钟更觉得莫名其妙,“不对呀?我昨天晚上在你没去之前,曾经见到过李家胜,他既然把人打伤了,不可能在我面前一字不提呀?穆晓飞住在哪家医院?你帮我了解一下,如果真住院了,我得亲自去看看人家。”

“李董,你担心这里面会有假?”

“如果不牵扯到穆晓飞,我可能不会想得那么多。就算是把他打伤了,李家胜已经被带到了派出所,只要不超出二十四个小时,办理拘留手续都是合法的,根本就用不着连夜那样做。可是我第二次去的时候,他就被拘留了。”

刘林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这天下午,刘林与汤允伟足足跑了一下午。他们终于了解到穆晓飞住在一家民营医院里,汤允伟找到了他在市第一人民医院做科主任的妹妹,通过她又找到一个与她曾经在一起工作过,现在正在那家民营医院工作的女同事秦丹。秦丹是那家医院的护士,那天晚上,她正好当班。她在电话中悄悄地将她私下里了解到的情况,告诉了汤允伟。

原来,穆晓飞确实是去过那家医院,这一点是不用怀疑的。他在那家医院里挂了一张床,可他根本就没在那里待过一个小时。根据她的了解,穆晓飞好像并没有受伤,只是有一份病历放在那里。而那份病历袋里根本就没有鼻梁骨骨折的X光片。

李大钟更加不置可否,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一个孤立事件,还是真的与他本人有什么关系。他是没有什么证据的,可他更加怀疑起这件事的真伪 。

应该怎么办呢?

他不断地思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