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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坐进车里,李绍哲问道:“你好像和他们很熟悉?”

“熟悉。”

“就算是熟悉,你也够婆婆妈妈的了。”他一边开车一边问,“去哪?”

“回报社。”

“你知道他们是谁吗?”鲁一鸣的话有几分沉重。

“我哪知道呀?”

“男的就是那天我和你说过的那个跳楼讨债的于国政的弟弟于国良,那个女孩是于国良的女朋友。”

“是他?这不是屋漏偏遇连阴雨吗?看来他病得不轻啊?”

“你是怎么知道的?”

“刚才你去那边采访时,我问过他因为什么病住院。是那个女孩儿告诉我的。”

“就算是不遇上这场火灾,他也准备这几天出院。”

“为什么?”

“因为没有钱。可是远大房地产开发公司欠他们的工钱,根本就没有人过问。”

李绍哲沉默了。

鲁一鸣同样沉默着。

李绍哲侧过头去,看了一眼鲁一鸣,发现他的眼睛里正含着泪水。

18

帅真真已经正式办理了出院手续,有太多的事在等着她。

那天晚上,鲁一鸣离开她那里以后,她的心里总感觉到有些愧疚。那一刻,她又没有办法挽留他,是因为那时她的心灵深处,仿佛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召唤着她,她根本就没办法从那种幻觉中走出来。

已经过去几天了,她始终都没有给鲁一鸣打过电话,鲁一鸣也没有给她打过电话。

这天晚上,她待在自己家里,几次拿起手机想给他打电话,又几次把手机放下。此刻打电话给他,能与他说点儿什么呢?怎样解释那天晚上的事呢?

她犹豫着。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胡乱地猜测着,会不会是鲁一鸣打来的。

当接通电话的那一刻,她才发现电话那边传来的是林伟的声音,“帅真真,我是林伟。你现在在哪儿?”

“有什么事吗?”帅真真反问道。

“我想与你见见面。今天晚上有时间吗?”

帅真真一下子就猜透了林伟的心事。

她犹豫着。

“有什么急事吗?”帅真真故作不知。

“就是想约你出来坐一坐。”

半个小时后,帅真真重新化好妆,走出了自己的家门。

他们就在离帅真真家不远的千两茶茶馆见面了。那是林伟考虑到应该选择一处离帅真真家近一点儿的地方,会更方便一些。林伟早就知道帅真真住在什么地方,帅真真走进茶馆时,林伟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

林伟叫来服务员,点了一壶湖南千两茶,那是帅真真喜欢喝的发酵茶。

帅真真坐在林伟对面,“你爸爸的事都处理完了吗?”

“已经处理完了。”他把一杯茶递到了帅真真面前。

帅真真迅速转移了话题,“这么晚约我出来,有话要说?”

林伟根本就没有想到帅真真会这么坦率,“是是是,不过没有什么太重要的事。”

“不对吧?‘计提坏账’,你一直不就是很关心的?”帅真真不想与他绕圈子。

“你说得对,我是很关心那件事。可我知道那件事并不那么容易通过。”

“看来,你很有自知之明。你爸爸去世前知道这件事吗?”这是帅真真这几天来,一直就在怀疑的事情。那天,林家聪去医院看自己时,还没有一点儿迹象表明他的健康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可没有想到几天之后,他就离开了这个世界。而正是在这时,公司董事会要研究“计提坏账”,这不能不让帅真真产生联想。

林伟并没有马上回答。

“怎么不说话呀?”帅真真喝了一口茶,又用双手把茶杯捧在手里,优雅地注视着林伟表情的变化。

他依旧默不做声。

帅真真放下茶杯,“看来林董事长去世前,是知道这件事的?”

林伟点了点了头。

“他是怎么知道的?”

“是公司顾问汪书伦告诉他的,他不久前曾经去看望过我爸爸。尽管他已经离开了公司,可他对公司的什么情况都是了解的。很多事情,他很内行。”

“如果不是这样,当年你爸爸会聘他到公司里来当经济顾问吗?他的人品也不错。”

“可是他把我爸爸气坏了。”

“你是指你爸爸的死,与他在你爸爸面前提起了你的事有关?”

“如果他不告诉我爸爸这些,也许……”

“也许什么事也不会发生,是吧?你想过没有,那八千万元那么容易就会被‘计提坏账’,一笔核销?你在生意圈里混了这么多年,你并不比我懂得少,像我们这样的上市公司,这么一大笔钱要核销掉,那是需要在网上向股民公布的,那是非常严肃的事情。我看就连金长永也不一定会把这种情况估计得很充分。”帅真真坦率地说道。

“可做生意赔本的事,在我们公司并不罕见。”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不知道他们都是怎样处理的。我也管不着那么多,我希望我知道的越少越好,还可以多睡一点儿安稳觉。”

“我知道董事长已经把任务交给了你,我想你可以帮上我的忙。”

“林伟啊,你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啊,你又不是不了解我在公司所处的地位,我有那么大的能力去帮你摆平这件事吗?我不是不想帮你,问题是我可能根本就帮不了你。”帅真真是诚恳的。

“看在我爸爸的面子上,希望你真的能帮帮我。”林伟同样诚恳地说道。

“就算是不念在你爸爸的面子上,如果我能帮得了你,我也会帮你的,可是现在我真不能答应你什么。因为当初我就感觉到这里面怕是有问题,我只有权说出我当时的担心,可我并没有决策权,甚至是参与决策权都没有。事情发展到今天,既然需要我出面去把事情弄清楚,我只能做我应该做的事。你说是不是这样?”帅真真依然耐心地解释着。

他们足足谈了近两个小时,帅真真回到家时,已经九点多钟。

洗漱完毕之后,她打开电视机,又坐到了电脑前。她发现了鲁一鸣发给她的一封电子邮件,迅速浏览起来。

真真:

已经有些天没有见到你,很想你。身体恢复得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我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或许是因为那天晚上我离开你时,太匆忙的缘故。可是那天晚上,不论我多么想和你在一起,多么需要你,我都没有理由留下来,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我思来想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对你关心不够的缘故,我不得而知。但我敢肯定,你拒绝我绝不是你所说的理由,我们曾经不止一次遭遇过那样的尴尬,都同样激情而淡然地度过了。

我知道是因为你的心情不好,可是我并不知道你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而致使心情那样糟糕。我会按照我们相识时曾经约定的章法行事,我会给你留下一份你自己的空间。

或许这是我的多虑。

真真,不说这些了。过几天我会去找你。

真真,你手上有钱吗?我需要三万元钱用。

还记得上次我给你看过的那些照片吧,关于出摄影画册的事已经定下来了,三本画册将同时出版。这等于自费出书,需要我自己出钱购买书号。一共需要六万多元,我手里的三万元,已经作为定金交给了出版社。

这些天都在忙什么呢?

鲁一鸣

帅真真看到这封电子邮件时,是感动的,她感觉到鲁一鸣的善解人意。那天晚上的事,确实是自己的原因造成的,可鲁一鸣并没有过分指责自己,这让她感觉到了轻松。

可当她又看到鲁一鸣向她提到要钱的事时,她的心情顿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不是因为钱本身的事,她是不缺钱的。她早就知道他正在筹划出画册的事,她在思考着,如果鲁一鸣不是因为需要钱的话,会不会主动给自己发这份电子邮件。想到这里,她改变了本来想马上打电话给他的想法,而是给他发了一个短信,短信上边写到:是想钱,还是想我?

鲁一鸣马上做出了反应:“这是两回事。”

她马上又回复了短信:“一回事,就是一回事嘛。”

“想你,也需要钱。”她又收到了鲁一鸣的回复。

她终于把电话打了过去。电话接通后,她却沉默着。

还是鲁一鸣先说了话:“你还没睡呀?”

“你这等于什么都没说!”

“你想让我说什么?”

“我哪知道你想说什么?”

“这话应该由我说才对,电话是你打过来的。”

“那我就把电话挂了。”其实她并没有挂断电话。

“别别别。”

“什么时候要钱?”帅真真问道。

“不急,这几天就行。”

“那就明天吧,你不急我急。我明天下午准备出差。”

“怎么又出差呀?”

“这有什么办法,谁让我干这行呢,已经习惯了。明天上午我们见面。”帅真真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说我们今天晚上见面呢?”

“你想吗?”

“当然。”

“那为什么不早点儿说?”

“现在也不晚,我马上过去。”

她嘿嘿地笑了笑,“不怕还会像那天晚上那样尴尬?”

“不怕,如果还是那样,我就强暴了你。”

她开心地笑着,“别忘了,那是违背妇女意志的。你承诺过,那样的事你是不会干的。”

“我不会再那样傻了。”

帅真真依然开心地笑着,“算了吧,今天晚上就别过来了。明天上午我们在你单位门口的工商银行见面。”

第二天上午,当鲁一鸣赶到工商银行时,帅真真已经将钱提了出来。她把钱交给了他,他看了看那是四万元钱,“怎么多出了一万元?”

“怕你交上了那笔钱,再没有钱花。”

“我可以向我妈妈临时要一点儿。”

帅真真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上次我出差前,听你说你妈妈身体不太舒服,现在怎么样?”

“哦,我还没有告诉你,她住院了。不过我看没有什么大事,过一段时间就会出院的。”

“住院了?什么时候的事?”

“你出差以后的事,现在还在医院里住着呢。我刚才之所以来晚了一点儿,就是先去那里看了看她,才跑过来的。”

“那我们现在去看看她吧。”

“不用,不用了。”

帅真真没有再坚持,两个人分别离开了银行。

下午,帅真真离开了秀水。

19

那天,金长永的妻子陈也晨从美国打来电话,询问了一下家里的情况。金长永开口便说了一句:“有些内外交困。”

她并不明白他所说的“内外交困”的意思,便又一次向他发问。他把金小波来电话要钱的事告诉了他的妻子。

“你不是刚刚给过他一百万元吗?”陈也晨说道。

“你说什么?我给过他一百万元?谁告诉你的?”金长永不解地问。

“还谁告诉我的?你什么时候给过他钱,我都不知道啊?”

“我什么时候给过他一百万?”

“我听他说是你委托别人给他汇的。”

“我没有委托什么人给他汇过钱呀。”金长永有些急了。

陈也晨这才感觉到事情有些蹊跷,她把那天接到儿子电话的事,告诉了金长永。

那天,她接到了金小波的电话。其实,金小波打电话并没什么要紧的事,他说他准备过一段时间去趟美国,去那里玩一玩,他很想去拉斯维加斯,对那里很感兴趣。就在闲聊的时候,陈也晨问到他最近和没和他爸爸通过电话,金小波顺口说出了他爸爸给他汇过一百万元的事,而且是一个阿姨给他汇的。

听到这里,金长永有些吃惊,“他说没说是一个姓什么的阿姨给他汇的钱?”

“他没说,我也没问,你委托谁汇的钱,你还能不知道吗?”

放下电话后,金长永反倒比当初金小波来电话要钱时的心情更加不好。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电话是费杰打来的。费杰曾经是市委常委,市政府常务副市长。他正式退休之后,才出任了独立董事。

独立董事可谓美差,他以独立董事的名义,在这个公司行使对国有资产经营的监督权。他本人并不拥有这个公司的股份,而是代表国家行使权力。独立董事之所以是美差,是因为一年当中只需要参加几次董事会会议,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从公司拿到二十万元的报酬。

“费董事,最近忙些什么?”金长永寒暄着。

“没有什么可忙的。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打打高尔夫球了?上次去大连到现在是不是快半年了?”

“是有半年了。那咱们就找机会去玩玩。”

“你看我们明天就走,行不行?”费杰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外人。

这让金长永有些为难,可在他的下意识里,他是永远都不应该得罪费杰的。在他看来,费杰绝对是一个通天人物,如果遇到自己在市里无法协调的事情时,费杰还是好用的。他犹豫片刻,马上说道:“打球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问题是明天就走怕是不行,我得把工作安排一下,手头有一些事情非得处理一下不可。你看我们再选个日子好不好?”

费杰答应了。

就在这天下午,金长来又一次打电话找到了金长永。

金长永开门见山,“你的那件事,必须找到丛世南,只有由他出面才可能解决问题。”

“我确实找不到他。既然找不到他,就由你出面解决一下,不就完了吗?说到底,就是钱的问题。这钱都由我出,这样行不行?”金长来央求着。

“问题是我出面真的解决不了问题。”金长永严肃地说道。

两个人之间终于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但谁都没有将电话挂断。

最终还是金长永先开了口:“还得想办法找到丛世南,只有他出面,他们才可能给面子。”

“他连手机都不开,没法儿找到他。如果要找,只有去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