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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33

鲁一鸣的情绪明显地受到了影响。

这几天来,他又一次处在了矛盾之中。一方面,每当他面对着于国良和季芳那无助的目光,常常是无法回避的。另一方面,每当他为他们做一点儿什么事时,仿佛总会感觉到孤独。

最能让他感觉到慰藉的是李绍哲,还有李绍哲的女朋友舒展。尽管他与舒展才见过一两次面,她却表示出对他和李绍哲那种近乎于荒唐的行为的理解和同情,这一点,是最让鲁一鸣感觉到慰藉的。

那天,鲁一鸣回到了罗雪云家中。她已经出院,待在家里。

罗雪云关心地问起了鲁一鸣都在忙些什么。鲁一鸣并没有说起他正在关注着的于国良那件事。

罗雪云准备让保姆做些饭菜,让鲁一鸣在家里吃过饭再走。鲁一鸣拒绝了,他说他有事必须马上就走。

罗雪云明白,这些年来,一直就有一座隐形屏障,横亘在他们之间。

“你在外边还是应该多有一些自我保护意识,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不应该管的事情,坚决不要去管。有时候,好心是不一定都会得到好报的。”罗雪云认真地叮嘱着。

“你听到了什么?”

“没有。就是想叮嘱你一下。”

“这些话你不止说过一遍了。什么样的事情应该管,什么样的事情不应该管,我还是有判断能力的。”鲁一鸣一边吃着甜瓜一边说道。

“那就好,你还是应该多关心关心帅真真。女人是需要关心的。”

“男人就不需要关心呀?”鲁一鸣头也没抬地辩解。

“我一说什么,你总是有话说。那天,你在电话中告诉我说帅真真出差了,而且是一个人去了解什么案子的情况,我就给帅真真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让她早一点儿回来。什么情况下,自己的安全都是最重要的。”罗雪云毫不掩饰自己的观点。

“妈,如果现在再发生像汶川那样的大地震,如果咱们两个人的生命同样都受到威胁,你肯定也会像‘范跑跑’那样,第一个先冲到最安全的地方去。”

“什么‘范跑跑’?他是干什么的?”

“就是汶川大地震时,那个最先跑出去的中学老师。”

“我不知道什么‘范跑跑’,我就是想告诉你,不应该管的事少管。别活得那么累。”

“妈,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觉得你还有什么话想说而没有说出来?”

罗雪云沉默了一会儿,“倒是没听说什么。我看过你的那篇报道,是说医务人员为一个民工募捐的事。我劝你尽量还是少管一点儿那样的事。”

鲁一鸣有些吃惊,“这样的事,也做错了?”

“不是做错了。我不希望你管那些不是你的工作范围内的事。”

鲁一鸣去卫生间洗了一下手,走出来之后,拿起了手机给帅真真打了过去,电话那边传来了关机的声音。

几分钟后,他离开了妈妈的家。

这些年来,罗雪云一直就是一个人独居着。

在鲁一鸣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他自己的生身父亲鲁大地与罗雪云生活在一起的记忆,他只记得他一直就是跟着爸爸和爷爷生活在一起的。他后来才知道,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爸爸妈妈就离婚了。在他的意识中,他一直就是缺少母爱的,而他的爸爸鲁大地,早在多少年前就离开了人世。鲁一鸣后来一直就是由他爷爷带大的,直到他走进大学的校门。

鲁一鸣坐进车里,又一次拨打起帅真真的电话,电话那边还是关机的声音。他不停地打着,反复重复着同一个动作,电话里也反复重复着同一个声音。

他紧张起来,重新翻动到手机短信那一页,又一遍遍地看着那天帅真真发给他的那条短信。他想到了那天她给他打电话时的情景,心里渐渐地萌生出了一种不祥之感……

那一刻,他再也没有多想,果断地发动了轿车,朝机场方向开去。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便马上接通了电话,他太希望是帅真真打来的电话。可是当他接通手机时,才发现那边传来的是季芳的声音。

此刻,他已经没有心思与她多说什么,直截了当地问道:“季芳,有什么事吗?”

季芳很敏感,“鲁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呀?”

“没有没有。”

“不对,你可能是有什么事,要不就是心情不好。那就算了吧,以后我再找你。”季芳挂断了电话。

这时,鲁一鸣才觉有些不妥,他又直接把电话打了过去。

“鲁大哥,我没有什么太重要的事,你就忙你的吧。等你有时间时,我再找你。”季芳平静地说道。

“你有什么事就说吧,我没有什么大事。”

“我也没有什么大事,于国良让我把一样东西交给你。”

当季芳把事情说明白后,鲁一鸣觉得这个东西太重要了。

二十多分钟后,他就赶到了医院门口,季芳已经在那里等着他。

他接过一个信封,那是一个装着一张彩色照片的信封。他迅速将其打开,将照片拿出来看着,那是一张五寸的彩色照片。照片上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内容,整个照片的画面几乎就是一张信笺,信笺的背景像是一张木头案子,信笺是放在木头案子上的。信笺上只有“于国政”三个字,这三个字歪歪扭扭地写在右下角。

鲁一鸣看得十分入神。

季芳慢慢地说道:“于国良被你这些天来的举动感动了,他时不时在我面前哭着说没想到会遇到你这样的好人。开始他抓住你不放,那也是有病乱投医。这些天他变了,他很感激你。这是当初他无意识地照下的照片,他说他哥哥出事之后,他才觉得如果有人管这件事的话,这可能会是有用的。这几天,是他让我出去把照片冲洗了出来。”

鲁一鸣还是有些不解,“这就是那张于国政签过字的信笺?”

“就是那张。”

“当初他是怎么会想到拍下这张照片的?”

“你还得去问他。他会比我说得更明白。”

鲁一鸣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我再找时间来找他吧。”

一个小时后,鲁一鸣赶到了机场。他顺利地坐上了飞往金州市的飞机。

他走出机场,很快找到了一辆出租车,朝着帅真真住的那家宾馆奔去。

当他赶到那里时,才发现帅真真早就离开了那里。他就站在那里拨起了帅真真的手机,她的手机依然是关机。尽管他已经知道帅真真退了房,可并不等于她已经返回秀水。

此刻,鲁一鸣的心里懊恼极了。

34

飞机平稳地降落的那一刻,帅真真的那颗心也平稳地落了地。

这是她这些年来一个人奔波在外,所遇到的最让她不安的一次工作旅行。即便是曾经与黑鹰打交道时,也没有让她有过此次这样紧张的感觉。她庆幸并没有把自己开始的那种感觉全部告诉鲁一鸣,不然他一定会为自己担心不已。

走进机场大厅的那一刻,她最想打电话给鲁一鸣。她走到公用电话机前,发现那里全部都是磁卡电话,可她的手里根本就没有磁卡。她想去买一张,出售磁卡的服务员已经下班。

她想到向别人借用一下磁卡,可等了半天也没有人使用那种东西。足足折腾了二十几分钟,她不得已放弃了打电话的想法。

回到家里,她首先用家中的座机拨起了鲁一鸣的电话,没有想到鲁一鸣的手机竟然也是关机。她不停地打着,那边始终都是同一种声音。

她与鲁一鸣的朋友和同事几乎就没有什么来往,更没有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的电话号码。于是,她便想到了问一问罗雪云,问问她知不知道鲁一鸣去了哪里。想到这里,她又想起所有的电话号码都是存在手机上的,手机依然充不上电,也就无法查到它。

此刻,她最担心的就是鲁一鸣会不会因为与自己联系不上,对自己的安全不放心而去了金州。她越想越后悔当初为什么那么冲动,把自己的那种感觉那么快地告诉了他。

走出家门,帅真真直接朝罗雪云家奔去。

在罗雪云家里,罗雪云告诉她,鲁一鸣曾经来过这里。帅真真这才放下心来。

罗雪云与帅真真聊了起来。

罗雪云问道:“怎么样?还好吧?有些事情不应该管的就不用那么认真,做人不能太傻了。”

帅真真本来是不想与她说什么的,可是听到她这样说,心里总不太是滋味,“阿姨,话是可以这样说,可是实际上就不一定是那么回事了。你也是搞法律工作的,你想我在我们公司就是吃这碗饭的,能什么事都一笑了之吗?”

“有句话说得好,叫做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尤其是做你们这一行的,有时候,不要把什么问题都看得那么严重,总是疑神疑鬼的,那样会让你自己很被动的。你和我的工作性质还是有区别的,你是你们公司的专职法律顾问,你的责任是维护公司的利益,而我的工作却不一样。”罗雪云非常认真地说着。

“谢谢罗阿姨的提醒。不过,有时候遇到具体事情的时候,也让我挺为难。我这次去金州市调查的这件事就很麻烦。我也不知道回来之后应该怎么办好。”帅真真坦率地说道。

“什么事,会让你有这种感觉?”

帅真真简单地说到了自己去金州所涉及到的问题。

罗雪云犹豫了半天,“看来,你还真的需要考虑考虑应该怎么办。”

帅真真走出了罗雪云的住宅。

回到家时,帅真真才感觉到身体是那样地疲劳,她走进卫生间放了一浴盆洗澡水,准备洗个澡。

正在这时,她听到了住宅电话响了起来,她迅速走出卫生间,接通了电话。电话那边传来了鲁一鸣的声音,“你在家呀?”他吃惊地问道,“你是怎么搞的,你是什么时候到家的?怎么连个电话都不给我打?”

鲁一鸣不停地抱怨着。

帅真真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话,而是反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我现在哪儿?我现在在金州市,我找你来了。”鲁一鸣依然在抱怨着。

“你什么时候去的?”帅真真有几分吃惊。

“来了不长时间。”

“你怎么会想到去那里找我?”

“我怎么会想到去那里找你?那天你在电话中告诉我的那种感觉,我始终都是挂在心上的。我还不了解你嘛,我就是再叮嘱你回去,你也不一定会听我的。今天给你打电话,你一直就是关机,我想到了是不是已经往回走了,正坐在飞机上,可是坐飞机有一个小时足够了。我越想越觉得可能会有问题,我越想眼皮越跳,就匆匆忙忙地赶到了机场,好在飞机票非常好买。到了这里之后,我才发现你已经退了房,可是我并不知道你是回去了,还是去了另外什么地方。后来我想过了,好在你是正常退的房,而不是失踪了,我的心这才平静下来许多。”鲁一鸣一口气把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帅真真笑了,她非常开心地笑着,“看来你还挺把我当回事的。你真怕我出什么问题?听到你说这些话,我心里还是挺欣慰的。谢谢你,回来之后,我一定好好地谢谢你。”

帅真真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鲁一鸣虽然看不到帅真真的表情,他还是能感受到她是激动的。他犹豫了一下,便问道:“怎样谢我?”

“你想让我怎样谢你?”帅真真含着眼泪反问道。

“是你说要好好谢谢我的,我哪知道你打算怎样谢我?”鲁一鸣并不掉链子。

帅真真惬意地笑了,“回来你就知道了。”

“我现在就想知道。”鲁一鸣步步紧逼。

“我会把你吃了。”

“还不知道谁会把谁吃了呢?”

“好,那就等着瞧吧。”

这一刻,鲁一鸣几乎是兴奋到了极点。

鲁一鸣的身体里涌入了一股热浪,像是秀水入海口涨潮时,涌入江道的汹涌的海浪。那海浪不停地撞击着他的思维,而他的思维仿佛已经失去了操控能力,他的情感通过男人那最传统的表达方式表现了出来,它是那样倔强地向前昂扬着。

那一刻,他恨不得顺着电话线爬到她的身边……

帅真真同样是兴奋的。

她一直站在电话机前,她身体的温度仿佛同样在攀升着,她的脸渐渐地红润起来,她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沿着那爱的甬道向外奔腾着……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们终于都回归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