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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帅真真用心,用良心做了一次真正的导演。这是一种颇具风险的导演,如果演砸了,不仅是不可以重来,而且将会制造出一出由自己导演的玉石俱焚的闹剧。她比谁都明白这一点。

她明白,她这样做,甚至是有悖于作为穆晓飞被告代理人的职业操守,可是,她无法面对自己良知的挑战。那天,她根本就没有多想,她只是在第一时间内就做出了那样的反应,她知道那是她剩下的唯一能帮上他们的机会。而抓住了这个机会,会是一个比利用其他办法付出代价更少的办法。

那一刻,她并不知道真正最需要帮助的究竟是谁,是于国良?是鲁一鸣?还是已经死去的于国政抑或是自己?

或许,她自己是更需要帮助的人,她曾经面对着那些农民工们的冤屈,不得不无动于衷。她曾经面对着于国政之死,不得不那样的麻木。或许她需要帮助自己在万千的诱惑中,对自己不再像最初那样朴实而已经扭曲的心灵来一次轻盈的救赎。

她没有办法在别人面前诉说这一切,甚至是在鲁一鸣面前都没有说,从来就没有说过。

雁山湖宾馆位于雁山湖景区。雁山湖是一处非常优美的景区,湖光山色,流水潺潺,古代建筑与青山绿水恰到好处地相依相拥,与整个城市与天空的铅灰色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反差。

那是一处道家圣地,天地合一,人与自然浑然相成的绝妙与和谐,展现得透明而又含蓄。

帅真真走近这处景区时,已经渐渐地忘记了刚才法庭上的紧张和平时无法摆脱的迷离。

她把车子慢慢停了下来,停在了雁山湖宾馆的门口。她并没有坐电梯,而是一个人慢慢地走到了五楼,为的是多给自己一点儿时间,让自己的心彻底平静下来。走到516房间的门口,她轻轻地敲响了房门。开门的是庄欣怡,马舒站在她的身后。

其实,庄欣怡早就打算到秀水来玩一玩,她是在大学还没有毕业的时候来过秀水,而马舒还没有来过这里。他们早就对秀水市的优美风光和城市建设产生过兴趣,只是没有时间前来而已。他们之所以选择了这个时候来此地,是因为不久前帅真真出现在金州,又让庄欣怡重新想起了她曾经早就对马舒做出的承诺。帅真真早就答应过他们,只要他们来秀水,她会陪着他们去雁山湖风景区感受道家文化的玄奥与神秘。

庄欣怡夫妻为了少给帅真真增加负担,下飞机之后,便直接住进了这里。

“官司打完了?”帅真真还没有坐下,马舒便问道。

“我是从法院赶过来的,就算是了结了。”帅真真接过庄欣怡递过来的水杯,“咱们不说这些,没什么意思。”

“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庄欣怡问道。

“对我来说,什么时候都是这样。”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你们上午出去玩过了吗?”

“去过了,出去走了走。坐缆车转了一圈,风光太优美了。如果能在这里待上个十天半个月的,该有多好?”庄欣怡说道。

“你才想待上十天半个月的?我早就想在这里待上一辈子了。”

“那你就把工作辞去,出家算了。”庄欣怡开玩笑似地说道。

“你以为不可以呀?完全有这个可能。”

“是不是又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没有没有。人生哪有那么多顺心的事?”帅真真把目光集中到了马舒身上,“你又帮我去找过高强吗?”

“去过,还不止一次。高强仍然没有回去。他的妻子有些紧张,她主动把我的电话要了去。几天前,她就又打电话把我找了去,她开始担心她老公的生命安全。”

“这么说你一直就没有见到过高强?”帅真真疑惑地问道。

“一直没有见到他。”

帅真真低头凝思着,莫非是他还在秀水?他留在秀水这么长时间究竟会干什么呢?

“你在想什么?”庄欣怡问道。

“我曾经在秀水市见到过高强。不过已经很长时间了。”帅真真说道。

帅真真把那天见到林伟和高强的情景详细说了一遍。

马舒沉默着,过了几分钟,才慢慢说道:“我有一种预感,我感觉高强很可能会出问题。”

“你是说很可能有人会对他下手?”帅真真问道。

“我觉得他们有这样做的理由。”

“我不大相信他们真的会为了利益上的瓜葛,伤及别人的性命。”帅真真有些紧张。

“看来你真的不应该做律师,总是用最善良的心去猜测别人。”

“我相信他们什么事都能干出来,但总不敢相信他们连杀人的事都能做。”

“我没说他们一定会那样做,我是说高强很可能会有危险。”马舒说道。

晚上,他们一起走进了餐厅。点完菜后,庄欣怡与马舒都去了卫生间。趁这个机会,帅真真拨通了鲁一鸣的电话,她直接告诉他,她有两个朋友从外地来到了秀水,他们准备一起吃饭,希望他也过来一起吃顿饭。

鲁一鸣半天也没有说什么,他像是犹豫着,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我怕是过不去。”

“你在哪儿呢?晚上需要发稿子?”

他又犹豫了一下,“不是。我现在在医院里。”

帅真真同样停顿了一下,“你在于国良那里?”

“于国良的病情很严重,正在这里抢救。”

这时,帅真真隐隐约约听到了电话那边一个女孩儿在说话:“鲁大哥,你是不是有事?有事的话,你就走吧。”

没有等鲁一鸣再说什么,帅真真就把电话挂断了。

过了一会儿,帅真真的电话响了起来,她看了看来电显示,是鲁一鸣打来的。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不情愿地说:“你很忙,就算了吧。”

“不是,不是。于国良的身体有了麻烦,我实在是不好就这样离开这里。这样吧,我知道你们在雁山湖宾馆,我争取赶过去。”

“好了,不用说了,我明白了。”帅真真平静地挂断了电话。

庄欣怡与马舒回到了座位上。他们刚刚端起酒杯,帅真真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她不得不放下手中的酒杯,先接通了电话。

电话是金长永打来的,他问了问她此刻在什么地方。帅真真告诉他正与两个朋友在一起吃饭,金长永犹豫了一下,最后才说了一句:“既然这样,就算了吧,明天上午八点钟,你来我办公室找我,我有事需要找你谈。”

“金董,有什么急事吗?”帅真真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肯定不能在电话中说。就这样,明天上午八点。”金长永的态度让帅真真感觉到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她的心里有些不安,她没有再端起那个酒杯,而是把茶杯举了起来,“对不起,我不能陪着你们喝酒了,我们金董事长打来电话,明天上午八点让我一定赶到单位,他要找我谈话。我本来打算今天晚上也住在这里,现在看来是不行了,我要开车回去,就不陪着你们了。”

马舒也把酒杯放了下来,“会有什么麻烦吗?不会与我们刚才说到的那件事有关系吧?”

“那倒不会,不过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帅真真与他们两个人走出了宾馆的餐厅。她把他们送到了房间里,自己一个人下楼坐进了车里。

她又一次看了看手表,断定鲁一鸣肯定不会来了,便发动了引擎,朝市内的方向开去。车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已经进入市中心,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接通了手机,那边传来了鲁一鸣的声音:“你还在雁山湖宾馆吗?”

“你还没有忘记这件事呀?我已经到市内了。”显然,帅真真是带着情绪说这番话的。

鲁一鸣一下愣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才支支吾吾地冒出了几个字:“我我我,我刚刚忙……”

帅真真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很忙,你还是忙你自己的事去吧。”

鲁一鸣又一次沉默了,但他就没有把电话挂断,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似乎平静地说道:“帅真真,我刚才真的很忙。”

“我知道你很忙,我并没有说什么呀。电话挂了吧,我正在开车呢。”

鲁一鸣哽咽起来,“帅真真,于国良死了。就是刚才的事情。也许是与我有关系,如果这场官司的胜利来得不是这样快,或许,他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帅真真的鼻子一下子酸起来,她并没有马上说什么。鲁一鸣以为她没有听清楚他的话,便又重复了一遍:“于国良死了。他真的死了。”

帅真真用低沉的声音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我还没离开医院。”

帅真真主动把电话挂断了,她把方向盘用力向右打去,轿车拐进了江石路,没用多长时间,她就把车停在了医院门口。医院门口已经很少行人。她走下车,朝医院大门走去。这时,鲁一鸣从医院的大门里走了出来,他左手扶着季芳,右手提着于国良住院时的生活用品,一步步地朝着帅真真的方向走来。帅真真先看到了鲁一鸣,还没有等她说什么,鲁一鸣也看到了帅真真。

鲁一鸣有些尴尬。帅真真仿佛也有些不自然,她的心里顿时便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滋味。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轻轻地与季芳点了点头。她已经猜出眼前这个女孩儿一定是于国良的女朋友,她们已经在一审法院开庭的时候见过面,只是没有说话而已。

可是,季芳并不知道鲁一鸣除了与帅真真在法庭上曾经对簿公堂之外,还有着一种别样关系。她还没有从于国良离去的情绪中解脱出来,看到帅真真的那一刻,她下意识之中,对帅真真产生了极度的反感,她用鄙视的目光看着帅真真。帅真真本来想走上前去安慰一下季芳,可她感觉到了季芳对她投去的那种目光,她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她犹豫起来……

季芳加快了自己的脚步,朝着鲁一鸣停车的方向走去。

那一刻,鲁一鸣是极其难为情的,他感觉到既不应该在于国良刚刚离开的情况下,把季芳一个人扔在这里不管,又感觉到这样做会让本来就对自己有些误解的帅真真对自己更加不满。

季芳已经站在鲁一鸣的车前,帅真真并没有再向前迈进一步。

鲁一鸣手里提的那些东西越来越沉重,几秒钟后,他走到了帅真真跟前,“于国良死了,你给我打电话时,医生正在为他做电击,电击了几次,还是没有让他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他指了指季芳,“现在在这座城市里只有她一个人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应该先把她送回去。”

他朝着季芳走去……

63

这些天来,林伟算是把帅真真看透了。他把与金长永见面的情景,告诉了于芳菲。

这些天来,于芳菲恨透了帅真真。尽管金长永知道她在木州杨守业公司占有股份的事之后也没有马上表示把她怎么样,可是,于芳菲却容忍不了帅真真将这些情况汇报给了金长永。

那天,于芳菲与林伟又一次交谈之后,做出了一个她自己认为最为聪明的举动。

这就是金长永急于找帅真真谈话的原因。

这天上午八点钟,帅真真走进了金长永的办公室,金长永已经在办公室里等着她了。他们之间的谈话是严肃的。

金长永首先将一封检举信交给了帅真真。那是一封打印出来的检举信。信中所反映的问题正是帅真真电话里存入的那十万元手机费的事。

帅真真的脑子当时就是“嗡”的一声,尽管她觉得自己是能够把事情说清楚的,可她还是不能够容忍有人把这件莫须有的事反映到了市纪委。

“看明白了吧?这是市纪委转来的,它的落款是三宇发展总公司全体中层干部,一下子还找不到写信的人是谁,所以市纪委让我找你谈话,让我把问题查清楚,而且还要让我将这件事的真实情况,向市纪委汇报。”

帅真真一下子意识到这是一个十足的阴谋,此刻,她根本就无法断定金长永是不是与这个阴谋有关,于是,便觉得决不能一下子就把事情的真相如实说出来,免得让自己陷入被动之中。她平静地问道:“金董就是为这件事找我?”

“这件事还小吗?如果说不清楚的话,那就够‘双规’的了。”

帅真真冷笑了一声,“金董高抬我了。我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处级干部,你可把我这条小鱼穿到大串上了。”

“帅真真,你很年轻,也很正直,这些年来又为公司的发展做了大量的工作。所以出现这种事情,我的第一反应还是想尽快地与你谈一谈,把问题说清楚,也好对各方面都有一个交代。可你现在这种态度不行啊。”

金长永的态度并不严厉,可让帅真真更加恼怒。

“我想知道你的手机上到底有没有十万元钱?”

“有。这又能说明什么?”

“我不相信你自己会把十万元钱存在手机上做电话费。”金长永的态度严肃起来。

“你相信什么?你相信我是存在问题的?”帅真真的态度是严厉的。

“你如果这样不配合的话,那就自己去市纪委说清楚吧。”

帅真真站了起来,异常平静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那我就走了。”

金长永没有反应过来。

帅真真径直朝门外走去。

“帅真真,你给我站住!”

帅真真背对着金长永站在那里。

金长永继续说道:“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从今天开始,停止你的工作。你必须把问题说清楚,形成一个书面材料后交给我。”

帅真真头也没回地走出了金长永的办公室。

金长永接到那封转来的检举信后,最先派人设法查清楚了帅真真的手机卡上确实存在那笔钱。那时,金长永已经下意识地断定那一定不是一笔合法收入。可是如果想查清楚这笔钱,必须首先得到帅真真的配合。金长永本以为当他在帅真真面前提起这件事时,她一定会因为这笔钱的出处存在问题而会被震慑住。可是,帅真真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驯服。这大大刺激了金长永。

帅真真出事的消息,在金长永与帅真真谈话的当天便传了出去。人们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传说她在办理案件的过程中收受别人的贿赂,事情已经败露。至于具体细节,并没有什么人能够说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