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瞧着袭人面上掩饰不住的兴奋劲儿,便知她已然知晓了此事,也不说破,只笑了笑道:“那你快去吧,只怕太太一会儿就要去老太太那里了。”
袭人忙笑着道:“那奴婢赶紧去了。”探春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等袭人从王夫人那里回到怡红院已是过去了一个时辰,怡红院里只小丫头芋儿在那里洒水,见了袭人回来忙过来道:“袭人姐姐,才宝二爷找姐姐来着。”
袭人笑道:“是么?我知道了。”便笑呵呵地往屋里走去。
才一进门,便见秋纹手里拿了一把扇子正与宝玉慢慢地摇着,而宝玉正侧身躺在榻上。见了袭人,秋纹忙用手指了指宝玉小声道:“又睡了。”
袭人故意大声问道:“怎么着?二爷又睡了,才睡醒了怎么又让他睡了,见天儿的这般可怎么好哟!”
宝玉听见袭人回来便睁开双眼坐了起来道:“怎么你才回来,太太叫你去做什么了?”
秋纹放下扇子气道:“二爷才睡了,偏你又来招他。”
袭人道:“你懂什么?二爷的身子如今也渐渐好起来了,大夫不是说了吗?让二爷没事多出去走走,对身体的恢复有好处,总这么睡哪成?”说完又冲着宝玉一笑道:“奴婢恭喜二爷了!”
宝玉一楞,还未及答言,一旁的秋纹道:“什么喜事?袭人姐姐倒是说说看。”
宝玉也跟着问道:“快说吧,可是老太太身子大好了?还是太太那里有了什么喜事?不会是舅舅又升了职了?只是这与我有什么相干?”言罢,又躺了下去。
袭人笑道:“虽说舅老爷升职也是喜事却真个是跟二爷不大相干的。再猜猜?”
秋纹见状为了让宝二爷高兴,遂也跟着凑趣儿道:“我来猜,我来猜,定是太太又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赏给二爷?”
袭人笑骂道:“你就知道打赏东西,还会不会想些旁的?”
秋纹笑道:“难不成姐姐就不想要好东西吗?”
袭人笑向宝玉道:“二爷的宝姐姐以后要来咱们这里长住了。”
宝玉有些迷糊道:“宝姐姐来园子里自是有她的住处,与我有什么大喜?”说到这里,脑子里突然想起那日太太与他说的,娘娘去逝前曾有口谕,要将宝钗与他为妻。
“不!不!”宝玉想到这里连连嚷道,脑子里又乱了起来。
袭人、秋纹都被他吓了一跳,袭人忙笑道:“二爷,奴婢说的是宝姑娘要来咱们怡红院了。”
宝玉茫然道:“若是宝姐姐来了,林妹妹怎么办?妹妹身子不好,保不齐又要病倒了!不行,我要去找老爷去!”说着抬脚便向外走。
吓得袭人忙全力拉住了,急道:“二爷想想,这亲事是太太一个人就能订的吗?去找老爷又有什么用?弄不好老爷不高兴了又打了一顿去。”
宝玉身子立时僵在了那里。袭人忙过来拉了手回来坐下,又道:“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老爷太太给二爷定了宝姑娘,二爷很该高高兴兴地听从才是。”
见宝玉楞在那里,总不答腔儿,袭人知他心里惦念着黛玉,便又劝道:“二爷可是还惦记着林姑娘?平日里老爷最疼林姑娘了,想来也会给林姑娘找一个好人家的,二爷就放心吧。”
宝玉此时身心俱焚,虽说前些天儿去太太那里碰了壁后,也知道自己躲不过这档子事儿,本想着再去求求老太太,再不然硬了头皮拼了骂去求了老爷去,谁料想先是老太太病,现下又这么快便订了亲,自己可要怎么办才好?
一阵儿眩晕,胃里便如吃下个苍蝇那么恶心,宝玉扶了桌子将早上吃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
一旁的秋纹吓得不知怎么办,只好扶着宝玉在那里哭叫着。袭人自打听说了订亲这个信儿,虽说心里也略有不安,却也没承想宝二爷会反应如此强烈!一时也是拿不定主意,现下若要去告诉了太太,自己必受责骂,但若不去,可宝二爷是因知晓这个消息又再次病倒的,到时自己更是脱不了干系。
无奈之中,袭人还是决定去回太太,便吩咐秋纹和才赶过来的麝月、碧痕几句,自己又火急火撩地跑去了王夫人房里。
待王夫人听说了,便立命人去请大夫,自己又跟了袭人来到怡红院里。瞧着宝玉苍白的面孔,王夫人心里也悲痛万分,宝玉!自己的心尖子啊!可是你这个傻孩子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呀!那个丫头有什么好?就把你迷惑成这个样子?
王夫人心里乱得很,坐在宝玉床边只管拿了帕子试着眼泪,又把黛玉恨得咬牙切齿,不一会儿大夫请来了,不过是过分伤心又劳了心肺,以至如此。言罢又开了方子派人去抓药。
王夫人稍稍放下了心,又把袭人找来如此这般吩咐了,才扶了玉钏儿离开。
至晚间,贾政听说了便也来看视,不过是命人好生照看,按时吃药罢了。
又过了两日,黛玉那里终也得知了消息,虽早有贾母的警告,却是听了这信儿后不久也支撑不住又病倒了!
再说王夫人姐妹在二宝订婚之后,便散出风去,为黛玉提亲。王夫人想着,黛玉一天没着落,宝玉这边便不死心,那一日听了袭人所说的,王夫人更是下决心为黛玉也尽快定下门亲事,好让这两人都死了心才好。
王夫人的话总是能打动贾政,说是黛玉已过了及笄之年,为了让林如海与贾敏在地下安心,应该为黛玉找一家好人家嫁了,也不枉林如海在世时与贾政的相知之情。贾政听了自是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