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怔!黛玉张了口不知再说些什么?
原来那孙绍祖三个月前从马上摔下来,回来不过三天便不治身亡了。孙家只这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姐姐嫁去了山东,离得远,也多年没有走动了。孙绍祖一死,屋里那几房姨太太都大哭大闹的,孙绍祖的母亲也是个性格懦弱的,与那迎春倒有一比。
孙母因平日里也管不了儿子,见迎春受气也只得暗地里劝了。迎春嫁过来这一年多的时间,浑身上下竟没有一块好地方,那孙绍祖又不让请大夫与她瞧,还是陪嫁丫头绣橘拼了命,偷偷去府外找了药来悄悄给迎春用了,才算保住了迎春一条命来。
被折腾的时日长了,那迎春本以为这条命就要这么交待了,不曾想偏这时候迎春有了身孕,孙绍祖知道了竟高兴得手舞足蹈。
原来这孙绍祖今年已三十五岁了,膝下还没有一子半女的,前后娶几房妾室都没有生养,而迎春进府也一年多了,竟也没有怀孕的征兆,孙绍祖不禁有些泄气,认为自己这一辈子恐怕就这个样子了!偶而想起那贾赫来便对迎春拳打脚踢更加狠毒。
前不久却突然听母亲说迎春有了,那高兴劲儿就别提了,忙将迎春请回了上房,又好吃好待的,想是心里这几日痛快过了头,那一日喝了酒还是去了教练场骑马,谁料想竟是乐极生悲,从马上摔了下来,不几日便死了。
孙绍祖死后,孙母见那几房妾室都不愿意守,便拿了些银子将几人都打发了出去,诺大的府里便只剩下婆媳两个,又见迎春肚子日渐大了起来,便与迎春商量着回山西大同老家去,因那里还有孙家的两个堂兄健在,相互也有个照应。
将京城里一切都打点好之后,今儿便起程回山西,谁知半路上马车又因缺油走不动了,才有了与黛玉的相遇。
听迎春讲了这些,黛玉疼惜迎春命运多舛,遂劝慰道:“这不你也熬出来了,以后随了你婆母带着孩子好好过日子便罢了。”
轻轻扫了一眼面前的迎春,黛玉脑子里清晰地想起了上一年,在香山碧云寺里迎春的护身罗汉所解的偈语来:“莫将忧愁隐心里,若尽甘来有奔头。”看来她后来竟是想开了,不再是那个沉默得每日里都不愿说一句话的迎春了,所以才有了今天的结果。
点了点头,听迎春又问道:“妹妹倒是个有福气的,不仅没有受到府里牵连,还能嫁入北静王府为王妃,竟真是妹妹的造化呢。”
黛玉听了也是淡淡一笑:“妹妹的命也不比二姐姐好多少!”
“怎么会?谁又能比我的命苦?”迎春摇了摇头,低下头叹了一声。“二姑娘可知道我们王妃,上年为着不被府里送给人家做妾室去,只带了奴婢与紫鹃姐姐孤身南下,差一点儿没病死在客栈里呢!”雪雁在一旁忿忿道。
“林妹妹此事可当真?”迎春惊道。
“千真万确!”黛玉轻轻应道。
只见迎春冷笑了两声道:“妹妹并不是这府里的正经姑娘,这府里都是些什么人妹妹心里想来比我还清楚吧?这种事是迟早要发生的,一切当然都是为了他们的利益,为了府里的荣耀,总之你我在府里活着,都是被他们摆弄的一颗棋子罢了。我倒是想起妹妹当年在碧云寺里得的那支解签来。妹妹可还记得?”
见黛玉面上似有些惊愕的样子,迎春又轻轻一笑:“我平日里不愿意多说,却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得。我记得后两句是……人生何处无知己,苦尽甘来逢贵人。”说完了又笑问道:“这么想来那个北静王爷定是妹妹的贵人了?”见黛玉并不回答自己,只那里微微笑着,便又问道:“那北静王爷待妹妹很好吧?”
黛玉哪里肯正面回答,忙点头笑了笑,又问迎春道:“你这身子几个月了?山西大同离这里不近,这一路上你能行吗?”
“没关系的,瞧着肚子大些,不过才四个多月,应无甚大碍的。”说着,听那边的车夫大声喊道:“奶奶,老太太叫您呢,车好了可以走了。”
眼泪霎时又涌了上来,迎春轻轻拭了笑道:“待我到了家便给妹妹。王妃捎了信儿来,今后咱们便离得远了,王妃若有空闲能给民妇写封信来便是民妇的造化了,也是让民妇心里有个念想儿。”说完便用帕子捂了嘴转了身去,一旁的绣橘忙上前扶了,又回头向紫鹃、雪雁哭道:“妹妹们多保重,绣橘走了。”
迎春在绣橘的搀扶下往前走了几步,又慢慢转回身来,含泪向黛玉挥了挥手中的帕子。黛玉也抬起纤手向她摇了摇口中喃喃道:“二姐姐好走。”
眼瞅着迎春上了马车渐渐离去,黛玉才默默转身上了轿子,一路无语回了林府,前面马车上的紫鹃与雪雁也都不似往常那般高兴,紫鹃更是口中叹息不已!
不过一柱香功夫黛玉主仆便回到了林府,雪雁先下去叫门,紫鹃下了马车去后面轿子旁伺候。一时一个小厮过来开了府门,见是雪雁高兴道:“是雪雁姐姐来了?王妃也回来了吗?”
雪雁没好气道:“你这小子说话也不长脑子!你又何时看见只我雪雁一人回来?王妃就在后面呢,快快将门打敞了!”
那小厮忙笑着过来将门两边都打敞了,黛玉坐的那乘轿子便随即被抬进了府。一旁的紫鹃忙向雪雁道:“快去回禀老太太,说王妃来看她了,也让老太太高兴高兴。”
“哎!”雪雁转身便快步向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