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泉才笑道:“适才奴才去李大爷处帮忙,正巧听上面发下话来,说是因着娘娘的什么缘故,叫府中去庙里烧香祈福呢!二爷听听,可不是要出去玩了。”
宝玉听了,眼睛里立马放出光彩来,高兴道:“准是大姐姐宫里有什么喜事呢!得,算你没白去帮忙,去吧,我知道了!”
引泉笑吟吟地站起来,顺手拽了宝玉腰上挂着的一个精巧香囊,嘴里道:“二爷把这个赏了奴才吧,也算是对奴才的奖赏。”
宝玉看了看引泉手上的香囊,是秋纹前儿才给他做的,倒也还罢了,便笑骂道:“猴嵬子,没做什么,便急着讨赏。”
引泉拿了东西转身要走,茗烟一旁道:“慢着,你先帮着将这两盆花儿拿去怡红院,别只顾着讨赏不正经做活儿。”
引泉忙上前接了花,宝玉道:“等等,你拿了这一盆找个人去给林妹妹送去,就说是我刚得的,给妹妹赏玩的。”
引泉应了就要去,宝玉想了一下又道:“慢着,还是先送到怡红院吧,别人去了也说不清楚。”引泉、茗烟应了,跟宝玉进去。
一到大观园门外,茗烟便让守在门口一个婆子出来,将两盆花端了进去,自己与引泉留在了园门外。
宝玉命婆子拿了花儿进了怡红院,却不曾瞧见袭人、秋纹等人,只几个小丫头子在那里打扫院子。
宝玉便命婆子将两盆花儿放在廊下,命她自去了。自己又选了一盆海棠兴冲冲地往潇湘馆去了。
潇湘馆里,绿意荫荫,竿竿青翠欲滴,初夏的夕阳斜斜地洒向霞影纱窗上,端的是清凉惬意!
“姑娘,老太太屋里传晚饭了,问姑娘去不去呢?”一个身着紫衣模样俏丽的丫头,正向歪在床上兀自合目歇息的黛玉唤道。
“紫鹃,你使人去回了,就说我身上乏得很,不想吃,明日再与老太太请安去。”黛玉向床里翻了个身道。
“快入夏了,姑娘的咳疾还不见大好,这可让人怎么着呢!”紫鹃一旁叹道。
“不过老毛病罢了,这么些年了,吃了那么多药,也不过如此,想来这病是好不了了。”黛玉又咳了一声道。
“前听一个老嬷嬷说,山药煮熟了剥皮,再将杏仁炒熟捣烂,一起煮了,趁热服下,可冶姑娘的病呢!雪雁听说了,赶紧地就去小厨房里做去了。”紫鹃道。
“燕窝粥、银耳糖水吃了几年了,也没见起色,如今又弄出个什么山药杏仁粥,没的烦难人,不吃也罢。”黛玉又将身子转过来,面向紫鹃道。
紫鹃细想了下,也只得微微一笑。
主仆二人正唠着闲话,听门外有人道:“林姑娘在屋里吗?”随着话音,门帘一掀,贾母屋里的大丫头玻璃手里捧了一个食盒笑呵呵地进来。
黛玉见是玻璃,就要起来,紫鹃忙上前扶住。
玻璃也忙将手中食盒放到一旁的雕花紫檀桌上,紧走两步,按住黛玉,笑道:“姑娘快躺着吧,才好些。”说着,又回身将桌上的食盒打开,见里面是一精致花瓷盖碗儿。
玻璃笑道:“老太太知道姑娘身子虚弱,特让人做了这山药莲子薏米粥,最是养身子的,快让紫鹃服侍姑娘喝些。老太太说了,要是姑娘觉得还喝得,便日日吩咐了人做去。”
黛玉靠在枕上,向玻璃道:“回去带我向老太太说一声,就说黛玉身子好些,便去给老太太请安,让老太太惦记了!”
玻璃应了,笑道:“那奴婢便去给老太太回话儿了,改日再来看姑娘。”
黛玉向紫鹃道:“去送送玻璃。”
玻璃忙过来阻止紫鹃笑道:“紫鹃妹妹快服侍姑娘喝些粥吧,凉了就不好喝了。姑娘这些日子都没好好吃饭了,我这便去了。”
“劳烦姐姐跑这一趟!”黛玉在床上道。
“姑娘快别这么说,折杀奴婢了。”说着,玻璃掀了帘子便出了潇湘馆回去复命。
紫鹃见黛玉神色有些恹恹的,便扶了黛玉躺下,随手又将被角掖了掖。
忽而想起才刚黛玉用过的一个帕子要洗,待要去洗,屋子里却是没有人伺候,便只好坐在床边的脚踏上,怔怔地望着床上的黛玉。
半日,紫鹃发现黛玉背向自己的双肩在微微颤抖,忙站起身来向黛玉瞧去,只见黛玉合了双眸,略有些苍白的脸上却挂着两行清泪。
紫鹃忙拿了帕子给黛玉试泪,劝慰道:“姑娘又伤心了?老太太给姑娘送粥,是为了姑娘是她老人家的嫡亲外孙女,比着这里的亲孙女还要亲呢!姑娘合该高兴才是,怎么又掉起泪来?”
黛玉睁开眼睛接过岶子试泪道:“爹娘死得早,我幼小年纪便寄人篱下,看别人眼色过日子。在这府里,只有老太太是真心疼我,我如今便只有老太太一个亲人了,黛玉怎的如此命薄啊!”
“姑娘快别这么说,不只是老太太她老人家疼顾你,姑娘忘记了,不是还有咱们宝二爷吗?”紫鹃忙劝道。
黛玉就着紫鹃的手慢慢坐了起来,向枕上靠着,紫鹃拿了件青缎大衣儿与她披在肩上。
黛玉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你哪里知道,如今大家年纪都大了些,许多事情也都看得开了,也清楚了。你只看宝玉待我极好,可待其他姐妹也是一般的好呢!”
紫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黛玉又接着道:“你没瞧见这几日因着宝姐姐的哥哥从南边回来,宝姐姐留在家中帮姨妈的忙,没往园子里来,宝玉人前人后的逢人便打听宝姐姐这几日可安好?不要累坏了身子云云。要不是这两日外头有事,只怕他这身子早过去姨妈家多少回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