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面见家长
对于两个都曾受伤的年轻人来说，一段新恋情，是最好的疗伤和生肌良药。一个人，历经坎坷之后再有收获，那种感觉就分外滋味香醇。姚星航和刘丹两人就是这样，当空虚落寞哀伤被对方填满后，生活便变得一片阳光。
下班回到家里时，刘丹不由自主地哼起了歌，刷碗时，一边唱还一边把碗弄得叮当作响，好像伴乐似的。杨玉花看着觉得疑心又高兴，笑着骂说：“都快成嫁不出的老姑娘了，还高兴得像个小女孩似的。”刘丹则说：“奶奶，我这会儿就算四十岁了，在你面前也还是个小姑娘哩，谁叫你是我奶哩。”
刘兴贵心里却很明白，上班没事时，他就往刘丹学校里望望，其实很多时候啥也看不见，特别是上课的时候，校园里一个人都没有。下课的时候，又满校园都是学生。他能看到刘丹或姚星航的时候十分有限，但觉得女儿的婚事有了指靠，他心里便觉得很高兴。
尽管两个人甜甜蜜蜜，但偶尔刘丹会有一丝不安。有一次他们谈到了互到家人见家长，以及结婚的话题。回来后，想起自己与阎一天的过往，刘丹总有些焦虑。曾有两次，月经来得不是太正常，她偷偷到城北的一个小医院检查过，结果并无异样。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一切都告诉姚星航，只记得有一次，她提起阎一天时，犹豫着想往深处说时，姚星航却说：“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徒增烦恼。咱们就好好拥有现在吧。”
刘丹这边焦虑，姚星航心中也为应让刘丹到家里去而不安着。姚星航兄弟二人，弟弟高中毕业后就不上学了，如今在一个公司里打工。姚星航的爷爷长年有病离不开药，父亲单位效益不佳，下岗后又因病而几乎丧失劳动能力，只能在家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轻活。母亲没有工作，在家附近摆了一个水果摊，就是靠这个水果摊，姚星航才上了大学。上班后，姚星航有了收入，家里境况总算好转一些，但因为病人，钱也攒不下几个。除了家里的旧房子，姚家几乎一贫如洗。前女友离开他，嫌弃他的负担太重，绝对是主因。何况，真的结了婚，住在哪儿呢？姚星航是与弟弟挤在一个房间的，除非是把平房再往上接一层，或者让弟弟住到客厅去。为了这些，姚星航心里也焦虑着。
此前，两人说好月底互相到家里见对方家人。随着日子临近，两个人都有些想把心底的焦虑告诉对方的想法。在刘丹，她宁愿让他在自己见他的家人或是结婚前知道，自己曾与阎一天有过关系，这好过结婚以后让他嫌弃或是因此而离婚。在姚星航，他希望在她去自己家前把家庭情况告诉她，让她有一个心理准备。这好过等她见了之后心里犹豫不定，也好过结婚之后再因此心生嫌隙。
双方都抱着一种把一切都说清楚的心态，所以这天在下午下班后，两个人都没了往日那种甜蜜相约的感觉，姚星航带着凝重的表情喊刘丹一起出去走一走，刘丹也默不作声地跟着就走。有个同事见他们一起走，笑着问他们什么时候请客吃饭，两个人都浅浅地笑了笑，并未作答。
出校门的时候，刘丹留心往对面看了看，才想起父亲今日在家歇班。两个人并排骑着自行车，一路往郊外骑。来到河边，因树叶几乎都落完了，荒草一处处的，那清冽的河水便看着有种寒意。把车子放在一棵树下，两人便在河岸处坐了下来。
“你好像有事。”刘丹说。姚星航不吭声，只管捡了身边的小石头或是小土块，一块块地往河水里扔，溅起一朵朵的浪来。
刘丹也沉默了，她自己其实也有心事。四处望望，只见河对面的树林灰蒙蒙的，远处的大桥上，除了疾驶而过的车辆，就是缩着头骑车的行人。已近冬初了啊，马上又是一年。
其实也没什么说不出口的，姚星航记得第一次跟刘丹说起以前的女友的时候，曾说过她离开可能是觉得自己家里负担重。家庭负担重，也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羞事，何况看刘丹，好像也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子。
“我……”两人竟异口同声地说。不由得都是一愣，看着对方，都笑起来。姚星航让刘丹先说，刘丹便用手抱住双腿，把头放在膝头，眼望着河中央，向姚星航讲起自己与阎一天来，讲起他数次到家，讲起她一直把他作为结婚对象，讲起他们的第一次。有些话很难出口，但一旦开始讲了，刘丹只得让自己一定讲出来。她始终没看姚星航，好像一看他，就没勇气再讲下去。
姚星航没说话，只是沉默着。刘丹讲完后，吸了一下鼻子，又说：“这些天，我一直想告诉你，我不想隐瞒什么。我想，如果你嫌弃我，最好是在我们谈婚论嫁之前分手。”顿了一下，她又说：“我不会怪你的任何决定。”
一阵风刮来，将面前的落叶卷起来，轻轻盘旋着向前飘去。人生有时何尝不像那片落叶，有许多事，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只好任风戏弄，由它把自己吹到西吹到东。
姚星航站起来，刘丹只觉得心如那片落叶一样，因枯干而变得轻飘飘的，其实不管下一秒会怎样，是落到河水里还是草丛里，对落叶来说结果都是一样，反正都回不去枝头了。
拾起脚边的那片落叶，刘丹也站了起来。又一阵凉风，让她不由得把衣服裹紧。姚星航却走过来，紧紧把她揽在怀里，刘丹忍不住了，泪水开始流出来，一边抽咽一边说：“你这会儿是不是看不起我？或者是同情我？”姚星航不说话，只是搂着她，又把她的眼泪抹去。停了一下，姚星航说：“我以前就跟你说过，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不要提了，咱们一定要好好拥有现在。”刘丹听了，泪水不断地流下来。
姚星航又说：“刘丹，本来我是有事想说的。”刘丹听了，抬头看着他。姚星航说：“我家庭条件不太好，我爷我爸身体都不好，只靠我妈摆水果摊。我本来想着自己挣钱了之后把平房再接一层，但现在还没攒多少钱。而且，我和弟弟，也只有这一处宅子。”他看看刘丹，接着说；“我怕你会嫌弃我们家。”
刘丹忍不住含着泪水笑了，她缓缓地摇着头：“我们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而且，只要人好，其他都是其次的。”
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心中都感到轻松许多。对于刘丹的过去，姚星航的确没有在意太多。谁没有一段过去呢？何况，人生有许多未定的东西，要是她和那个阎一天没分手，他们也许已有孩子了。自己出现在后，要强求刘丹的过去是一片空白，简直没有一点意义。他是全心全意地喜欢着这个女孩的，她也是全心全意地喜欢着他的，这就够了。
送刘丹到她家所在胡同的时候，正巧杨玉花从外面打牌回来了。姚星航本不打算进屋的，但杨玉花一眼瞅出孙女与这个男老师的关系，热情地拉着姚星航的手，非让他到家里去坐坐，姚星航只得跟着来了。刘兴贵正在家里看电视，陡然见到几人进来，先是一愣，后喜滋滋地起身让坐，忙着拿烟递给姚星航。姚星航不抽烟，杨玉花高兴地说：“不抽烟好，抽烟对身体一点好处都没有。”杨玉花这人，虽当年对张喜梅看不顺眼，但当了奶奶，对孙女们带回来的对象往往十分热忱，怎么看都觉得顺眼。
刘家两人太热情，姚星航当晚遂在这里吃了晚饭，等他走时，刘丹送到胡同外，两个人都觉得双方的关系仿佛又进了一大步。
到了下周末，姚星航让刘丹和他一起回去，笑称让“丑媳妇见见公婆”。刘丹特意买了牛奶、蜂蜜等礼物，便在周六中午去了姚家。姚家十分简朴寒酸，光秃秃的三间平房，两间侧房是砖瓦房，一间作了厨房，一间就是姚星航和弟弟同住。屋里边除了一台小彩电，别无他物，连椅子都十分破旧。
姚星航的母亲十分开朗，透着一股精明劲，他父亲倒看着忠厚老实，一脸和蔼的笑。姚星航的爷爷因长年有病，十分瘦弱，总是在平房东屋躺着。刘丹一一与三人见了，便坐着说话。中午时候，姚母去做饭，刘丹要帮忙，但姚母死活不肯，她只好作罢，坐在屋里看姚星航的像册。中间，姚星航去了厨房，回来后神秘地说：“恭喜恭喜，你过了俺娘这一关。”刘丹瞅他，他忙小声说：“你没看出来？我们家我妈当家，她只要看上了，就等于全家都看上了。”刘丹抿嘴一笑，姚星航又说：“不过，将来你来了，你就当家。”刘丹瞪他一眼：“别没正经。”姚星航笑着走开了。
饭刚好，姚星航的弟弟回来了。这是个腼腆的小伙子，不说话，只是冲刘丹笑笑，捧着碗就吃。姚母拿筷子敲了他一下说：“多大的人了，连个话也不会说。看你将来能找着媳妇不能。”接着又对刘丹说：“唉，星军就像他爸，闷葫芦一个。”刘丹不好接话，只是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