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那一次,我们挨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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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稀里糊涂的战争就开始了(13)

广州之战:杨芳的尿桶战术、奕山的“汉奸”观和广州府的白旗

1841年3月5日,参赞大臣杨芳到达广州。

杨芳(1770-1846),字诚斋,贵州松姚人。据说“少有干略,读书通大义”,但屡试不售,才转投行伍的。估计是念得几本书,在那些二百五军官中有些学识,所以一路春风得意,因镇压白莲教与张格尔叛乱而被封果勇候,乃清朝名将。

杨芳到达广州后,虎门之战已结束。而主帅奕山和另一参赞大臣隆文尚未到达。

3月6日,杨芳到达广州的二天,英军攻陷属广州附近的猎德、二沙尾炮台。此处离广州城东南角仅有3公里。杨芳派余保纯出面,与义律商量停战。同时上奏道光,绝口不提二炮台的失陷,只说英军前哨探至省城十余里处游奕云云。

3月12日,琦善被押往北京的当天,杨芳再次上奏,称乌涌之战中,清兵砍毙夷人,“多于官兵”,乌涌官兵伤亡446人,那么英夷死亡至少在447人。对于道光希望自己进剿的指示,杨芳回曰:怕不能全歼,故暂作羁縻,候奕山、隆文同到时再水陆兜剿。

道光一看高兴坏了,说自己“日夜引领东南,企盼捷音之至”;夸自己的老将军“畅晓军务”,“先声夺人”,“客兵不满三千,危城立保无虞,莫非朕之参赞大臣果勇候杨芳,其孰能之?”(《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二册,中华书局1964年版,第900-902页)

对杨芳来讲,面对英夷,跟琦善并没有本质的区别,还是老革命遇上了新问题,也就是说,虽然他是老将,但他的兵器与战略,面对揭竿而起的愚昧的中国农民,那是绰绰有余的,但是面对近代化的英国海军,他就傻眼了。特别是英船在广州的省河内外,所向披靡,炮火猛烈。七十岁的老头他看不懂啊。看不懂,只好往邪的方面想了。他认为英军必有邪术:“夷炮恒中我,而我不能中夷。我居实地,而夷在风波摇荡中。主客异形,安能操券若此,必有邪教善术者伏其内。”(梁廷枏:《夷氛闻记》,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59页)为了以邪制邪,老将军也不要老脸了,在广州城内遍收女人马桶,因为有巫师告诉他,英夷枪炮之所以打得又远又准,确实是有妖术,如果打仗时将女人马桶向之,便可破其妖术。

私下里觉得,杨芳这种战术乃是跟中国的寡妇学的。文化学者郑慧生先生在他的《上古华夏妇女与婚姻》中说:解放前夕,中国豫西南还流行一种风俗—抢寡妇!如果一个女人成了寡妇,也就意味着随便某个野男人可以抢她回家,成亲三天之后,男方再上女家送礼道歉,这事就算成了,寡妇虽然可以任人抢走,但是她有一件最后的武器,这武器就是女人的小裤头,最好是月经带,寡妇若当场解下这些小物件对着男人“忽悠”,那么这武器比原子弹还厉害,中国男人再光棍,再二百五,也认为沾上这些亵物就会终身倒霉,因而望风而逃。问题是英国大炮不是咱中国的光棍,不吃这一壶。杨芳将军就这样玩臭了,广州人民奉送他一首诗:“粪桶尚言施妙计,秽声传遍粤城中。”(《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鸦片战争》第三册,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410页)

道光还夸自己的果勇候先声夺人呢,实际情形是,他的果勇候乃是臭声夺人!

3月17日,杨芳再次向道光上奏,把3月16日的凤凰岗事件,描绘成了一场大胜仗。所谓的凤凰岗事件,乃是英方的“复仇女神”号带着杉板船,打着白旗送照会来了,但是驻守凤凰岗的江西兵根本不知道白旗规则,所以开炮轰击,击沉杉板船两只,击断“复仇女神”号大桅一支,英军退走。但在杨芳的奏报里,又成了天朝一大胜仗,英夷被击毙多名,再也不敢来省河了。原谅杨芳吧,他不撒谎,若像琦善那样奏报天朝根本打不过英夷,道光就会说他“丧尽天良”。为了不被皇上斥作丧尽天良,大家除了撒谎之外,别无它法。

3月18日,义律率领舰队再次闯进,炮击凤凰冈,并于下午登陆,占领十三行商馆。杨芳傻眼了。不傻也不行。一天的战斗中,天朝一方丢失6座炮台,损失大炮123门,200多名官兵阵亡,英军无死亡,6人受伤。

3月19日,义律通过伍浩官向杨芳提议,休战通商。杨芳接到义律照会后,与怡良跑到林则徐寓所,商量了一天,三巨头决定答应义律的条件。英国一方想乘战争间隙做会儿生意,天朝一方是实在打不过,双方算是一拍即和吧,于是从3月20日起恢复广州贸易。

3月21日,英船陆续退出广州。

3月30日,林则徐把自己自费雇佣的五百名福建水勇解散。

杨芳给道光汇报说,此乃“先通商暂作羁縻”。道光一听就急了,正像林则徐的大捷折子会让皇上亢奋一样,杨芳此前的大捷折子也会发生同样的功用啊,总之,亢奋劲儿尚未还原的皇上只能对杨芳着急了:“现在各路征调兵丁一万六千有余,陆续抵粤,杨芳何以不痛加剿洗,乃迁延观望,有意阻挠,汲汲以通商为词,是复蹈琦善故辙,变其文而情一,殊不可解。”(《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二册,中华书局1964年版,第956页)

这个冤大头皇上,只能“殊不可解”了。他当然不明白,既然一打英夷对方就大败,为什么杨芳不痛痛快快地打还要羁縻个不休!

4月14日,奕山、隆文、祁贡到达广州,与此同时,外省调来的客军一万六千人马也陆续到齐。

奕山(1790-1878),爱新觉罗氏,满洲镶蓝旗人,字静轩,是康熙帝第十四子、聪明过人却没有争得帝位、落个悲惨下场的允禵的四世孙,与道光排辈份,乃道光帝侄。此次前来广州,被他的道光叔叔封了个“靖逆将军”。靖逆将军离京南下时,风光极了,这一场面有幸被俄国驻北京东正教教士团监护官的柳比莫夫看见了,他在给国内的报告中写道:

“我有幸看到这一美妙的场面。将军被人抬着,他的陪同人员有的坐马车,有的骑马。不算各种官员,他的随从就有50人。……有的拿弓,有的拿箭,有的拿床垫、枕头,等等。我国如有人接到命令要出发,骑上马就走,而这里不是这样,你等着听童话吧,事情得慢慢做。譬如说,将军打算到前线去20天,而抬他就得30天,这还是因为按照最高命令,一昼夜必需走两站路程。”(茅海建:《天朝的崩溃:鸦片战争再研究》,三联书店出版社,2005年版,第273页)

怪不得三元里人民说天朝大将军金枝玉叶呢,原来说的是实情。对天朝的金枝玉叶来讲,自己的排场,自己的金玉身体才是主要的,至于战争,捱到哪里算哪里吧。奕山在路上,接到道光好几道谕旨,催他加快行程,到粤后一意进剿。但是金枝玉叶的大将军绝对没有那么傻,他在路上慢悠悠不说,走到韶关后居然停了下来,说是等新任两广总督祁贡到了,一块儿进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