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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全国孝老爱亲模范(12)

当时的任菲莉身材瘦小,为了省钱给孩子治病,她每餐只吃一个馒头,可她就是凭着这样弱小的身体背着女儿来回于治疗途中。因为随着在北京时间的加长,任菲莉感到日子越来越艰难。由于钱紧张,她只得把钱掰开了花。南方人到北方最要命的是饮食一时难以习惯,她们觉得太贵的吃不起,不贵的又没什么可吃的。面对着餐餐的馒头,她们真是有点头痛。不仅她们两个大人,就连大毛小毛也一样。为了给孩子增加营养,任菲莉觉得那个白色的小粉丝挺好的,于是她把它煮了,再将一根香肠切成片放在锅里,没想到孩子们特别喜欢吃。于是,她每餐就弄点小粉丝掺点香肠,有时煮点蛋汤给女儿吃,而大人只买点榨菜,喝点孩子们吃剩下的没有什么“内容”的汤。当时为了方便给孩子加餐,她自己还特意买了一个小煤油炉子,打了点煤油。

在北京苹果园那边的绍家坡大概治了个把多月,任菲莉觉得收效甚微,总感觉那是假的,有被骗的感觉,便准备将目光投向其他医院。也就在这时,有病友告诉她:“在北京还是有几家专治脑瘫的医院,海淀区西苑那边就有一家,也就是新建宫门路上的海淀区神经伤残疾儿医院,采用导平、按摩、针灸、吃益智康、痉瘫片等方法,治疗效果不错。听说那家医院有个叫马若飞的医生专治脑瘫。”

任菲莉来到那家医院一看,发现这里与绍家坡那家医院确实不一样,这家医院是利用按摩、针灸治病,也吃药,感觉没有绍家坡那家医院那么虚,于是就带着孩子在这家医院治疗。

这时任菲莉就改变了策略,她们改租民房了。因为她觉得在绍家坡的那家医院里住着,多花了她不少钱,这回得吸取教训。为了方便送孩子去医院,她干脆买了一个老北京用来带小孩的竹摇篮。那东西不贵,但实用,双胞胎,每边坐一个。不看病的时候,还可推着大毛和小毛到街上转转。

然而,当任菲莉觉得孩子治疗有一定效果时,矛盾却出现了,她没钱了,不得不终止大毛、小毛在北京的治疗。于是她跟马医生说:“等下一次我攒足了钱再来北京时,就到你们医院看。”

就在任菲莉山穷水尽,不得不结束在北京的治疗之时,她又听人讲,说是在北京永定门外马家堡的中国康复研究中心不错,孩子在那治疗不需要打针、吃药,那里有很多先进的康复器材,康复师很多都是刚从国外培训回国的,这个消息后来对她确实很有帮助。听到这些,已经分文无几的任菲莉又心动了。她想,大毛和小毛,特别是小毛的智力还是有问题,都三岁了啥都不知道,老吃痉瘫片和智力宝也不是个事。于是,在即将离开北京之时,她还是几经周折找到了中国康复研究中心。当任菲莉第一次走进这家国字号的康复中心时,她惊呆了,那里环境舒适,医疗设施和康复器具齐全。她想,我小孩要是也能到这儿来治病那该有多好啊。然而,当听说在这里治疗一个月就需三四千元时,让月薪才一二百元的任菲莉望而却步了。

任菲莉与她堂妹带着大毛、小毛回到湖南的时候,已经是秋天了。

虽然四处求医问药,但两个女儿的病情丝毫不见好转,加之人疲财损,渐渐地,L对孩子的治疗开始产生了悲观情绪。矛盾的焦点就在:L要把孩子送到乡下去带,或是送到社会福利院去,而任菲莉不同意,要坚持自己带她们去做进一步康复治疗。

就在这时,一个朋友提醒了她:“小任,你不是说中国康复研究中心条件好吗,要不你给中国残联主席邓朴方写信,试试看,请求到那儿去做一个免费的康复治疗,没准有戏。”

于是,任菲莉抱着一丝希望决定给邓朴方写信。她知道,邓朴方是中国残联主席,日理万机,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把孩子抛弃啊,总不能让这个家散了啊,碰碰命吧。

这次,命运青睐了任菲莉!不,应该是邓朴方主席的关怀又让她看到了一线希望。1992年元月底的一天,任菲莉收到中国康复研究中心医务处李玉格医生的一封回信,并在来信中告诉她,这个中心面向全国29个省市自治区有一张免费床位,具体使用由各省残联负责安排……

于是,大毛和小毛得以到北京中康治疗。治疗期间,任菲莉也从湘潭调到了长沙工作。

三个月的康复治疗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因为这次要考虑把大毛和小毛接回到祁阳,所以任菲莉是跟她妈妈一起到北京接孩子们的。来到北京,考虑办理手续需要一个过程,任菲莉和妈妈先定了一家地下室宾馆,以往每次到北京,她也是如此,长时间住就是租民房住,短时间就住地下室。

可能是在这之前,医生已经跟孩子们说好了,妈妈会来接她们回家。所以,当任菲莉见到孩子们时,她们都显得异常兴奋。当时医生护士将她们推到了大厅。

“叔叔,我妈妈要来接我了,我要回家了。”当任菲莉听到小毛如此说时,她十分高兴,觉得孩子怎么能说这么多话了。她感觉小毛说得很好,还是一口北京话,比刚来的时候不知强到哪儿去了,因为来北京之前,她们也只能叫一些简单的“爸--爸--,妈--妈--”,以前都是她口对口教她们的,她们说得不是很清楚。

接到两个女儿后,任菲莉立即带着她们到街上每个买了一件很漂亮的紫色裙子,并在当天就穿上了。爱美是小姑娘的天性,穿上新衣裳的大毛和小毛也是兴奋不已。然而,就在任菲莉高高兴兴地接到两个女儿时,她却忽略了一件事,因为大毛、小毛一直住在中康舒适的恒温下生活,而现在外面天气炎热,大毛、小毛很快就感到了不适,并且额头还有一点点烫。

火车到河南的时候,大毛和小毛烧得更厉害了,简直有点抽了。列车员都急了,帮着在广播里求助……

1995年春节刚过,许多人还没有从浓浓的新春佳节氛围中回过神来,任菲莉却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带大毛南下广州治疗了。她的心是酸苦的。既怕失去丈夫L、又怕失去孩子的两个沉重包袱,犹如两座大山重重地压在了任菲莉身上。最让她担心的是,自从大毛、小毛治疗效果甚微后,L就渐渐失去了信心,并且随之而来的是阻止任菲莉,说这是“白费力气、白花钱”,甚至用“婚姻”这个永恒而沉重的枷锁相威胁。

初春的寒风照样刺骨。她不仅要吃力地背着大毛,还要提着一个装满衣物的大包。由于大毛双腿痉挛,不好背,所以才如此吃力。当她走进列车车厢时,已经是大汗淋漓了。

任菲莉也记不清,这是多少次带孩子们外出求医了。类似于这样的场景,她也是经常遇到。一个弱女子带着残疾孩子外出求医,人家给予的更多的是同情与帮助。任菲莉也是一个很会感恩的人,她始终是以甜蜜的语言和灿烂的笑容回报人家,她暂时也只能这样。所以,她给人的印象是,她是乐观的,是坦荡的,是积极向上的,她还是美丽的。

然而,当她几经周折带着大毛来到广州中山医院时,医生在仔细检查了大毛的身体情况后说:“你孩子还不适合做SPR手术。”

“为什么?”任菲莉着急地问。

“你看你孩子的肌力还没有达到三级,这个手术要到三级才能做。”医生解释说,“你回家后好好对孩子进行康复训练,把肌力练起来就可以了。”

任菲莉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回到家,她就开始带着两个孩子加强了康复训练,每天除了给孩子按摩外,还要练习站立,练习蹲起,给她们压腿等。实际上这些康复项目,自从大毛小毛确诊为脑瘫后她就开始了,一直没有放弃,几乎是天天做。

一天,正在上班的任菲莉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朋友在电话中说:“北京的中国康复研究中心有个医生做SPR手术做得相当好,他们做这项手术比中山医院还要早,技术什么的,各方面都要比那边成熟一些,你不妨到那儿去做,效果可能会更好些。”

听到这个消息,任菲莉高兴得不得了。对于中康,她一点也不陌生,那个中心曾经给予过她很大的帮助,三年前还免费给大毛和小毛做了三个月的康复治疗。她决定先带大毛到北京治疗,并很快与北京那边取得了联系。

在任菲莉的精心细致的康复训练下,大毛和小毛的肌力恢复得很快,也很好。经过长沙医院的检验,大毛的肌力达到了三级,达到了做SPR手术所需要的各项条件。

任菲莉盘算着带大毛到北京的中康做SPR手术,并且充满了信心,虽然L不太赞同去北京,但她还是铁了心要给孩子治疗。

1995年4月18日,任菲莉第四次上北京,第二次到中康。与1992年到中康不一样的是,那次是免费康复,这次是收费治疗。她背着大毛艰难前行的情景,可想而知。但好在北京对于她和大毛来说已不再陌生了。这个大城市,这个人心向往的首都,给予她们母女更多的是博爱与宽容。

到达中康的第二天,医生便开始给大毛做各种检查,在确定符合做手术的条件后于第五天为大毛实施手术,几个小时的手术过程,任菲莉一个人在走廊里不停地来回走动,她在默默地为自己心爱的女儿祈祷。这是女儿的第一次大手术。

当大毛从手术室被推出来,任菲莉发现孩子还没有醒来时,她跟在手术推车后面不停地呼唤着女儿的名字,她担心女儿因麻醉出问题醒不来,没过多久女儿慢慢地睁开了双眼,这个还不到七岁的女儿已经懂事了。她发现,大毛那豆大的泪珠始终没有从她的眼眶流出,还说“妈妈我没有哭”。孩子变得坚强了,任菲莉打心眼里高兴,尽管看着一身疲惫的孩子心里有说不尽的酸苦。

刚出来的时候,大毛的伤口还流着淤血。

“医生,这么多血怎么办啊?”任菲莉痛心地问道。

“来,我给你只可乐瓶子,如果袋子满了就将它放到瓶子里。”医生说。

“啊,还会有那么多。”任菲莉感到很惊奇。

“不用担心,过了这两天就会没事的,但注意不能碰着孩子的伤口。”医生解释说。

“大毛,现在麻药过了一定很疼吧!坚持点,伤口愈合就好了,知道吗?”任菲莉安慰着大毛说。

“知道,妈妈。”大毛小声地回答道。

看着术后的大毛,任菲莉心如刀割。为了照顾好大毛,她更是寸步不离。

这个手术在大毛腰上开了一个五寸长的口子,整整缝了十七针。因为腰上这道长长的伤口,加之还吊着淤血管,大毛只能侧趴着睡,更不能轻易翻身,若是大小便需要翻身时,需要两个人一起帮忙才能完成,这时大毛痛的眼泪也会忍不住往下流。

二十四小时守候在旁边的任菲莉不仅不敢轻易离开病房半步,更是不敢上床睡觉,因为她怕挤着女儿。此时此刻,女儿太需要照顾与呵护了。

每个床位旁有一个木箱子,它是用来给病人和家属放衣服的。任菲莉实在太困了,于是她将邻床的木箱子拖过来,将两个箱子排在一起,准备在上面躺一会儿。但没多久,她就发觉这木箱子太硬了,躺得一身都痛,她只得又将邻床的木箱子推回去。

别人家里给孩子做手术都是全家人轮流照顾,有人陪床,有人送饭,但任菲莉就一个人带着孩子,没人轮流,没有换,又要倒屎倒尿。

一天,二天,三天……

整整七天过去了,医生告诉她,孩子伤口渐渐愈合了,可以翻身了,但还不能下床,因为还没有拆线。在这七天里,任菲莉寸步不离地守在女儿身边,几乎没有睡觉,顶多困了时坐在箱子上趴在床沿边眯盹一会儿。

在床上躺了21天的大毛伤口渐渐愈合终于可以拆线了,可以不需要家人二十四小时的陪护了,但还需要在那做较长时间的康复治疗。因单位那边还等着任菲莉回去上班,带着这种近年来难有的心境,任菲莉回到了长沙。回到了家,任菲莉对女儿的牵挂更加强烈,三天两头的,她就会往北京打电话,问医生小孩的康复情况。

就这样,任菲莉在少有的甜蜜与牵挂中与L生活了两个半月。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两个半月的甜蜜却换来了两年,甚至更长时间的痛苦。

1995年7月29日,是大毛在中康原定治疗结束的日子。这天,任菲莉也风尘仆仆地来到了北京。母女相见,倍感亲切。但当医生向她交代一些事情的时候,她却感到了种种不安,因为医生说了,大毛的SPR手术效果并不是特别明显,可能还要做第二次内收肌手术。

实在是出于无奈,任菲莉只得含着泪推着大毛、提着大大小小的四五个包,于30日登上了回长沙的火车。然而,当L发现她用轮椅把大毛推出出站口时,他的脸色开始变得越来越难看了,绝望到极点的L将要在沉默中爆发了。回到家,任菲莉发现这房子不对劲,与自己三天前去北京时相比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们住的是两室一厅的房子,一个卧室,一个书房,她发现书房的门锁了,阳台也去不了,东西也搬了,显然他已经把这个家分开了。

其实,L这一锁不仅锁住了房子,更是锁住了婚姻、亲情、人性的那扇窗户,沉闷的婚姻和亲情注定是枯燥无味的,是要窒息身亡的。

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了!

夜渐渐深了,大毛和小毛都睡着了。

……

“这么多年小孩的病也看了,手术也做了,你该死心了吧,你这个人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你现在到了黄河也该死心了。两条路给你选择,你要是跟孩子过,我这一辈子绝对不会跟你过,我前半辈子都被你们毁了,后半辈子我不会毁在你们手上。你想好了啊,反正只有两条路供你选择。”L大声地说道。

此时此刻,任菲莉心如刀绞,她双膝一软,生平第一次跪下了,跪在了自己的L面前,泪水夺眶而出。她感觉自己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是要孩子留在这个家。

难道是任菲莉没骨气吗?不!她是为了两个无助的生命,向负情的丈夫下跪的。可能她失去了一位母亲、一位女性的尊严,但她却用爱包容着两个孩子。从这一点来看,孩子是幸运的。

“我求求你了,你看看孩子,刚做的手术回来。你现在就把他扔到乡里去,她现在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啊,医生说了还要好好康复。”任菲莉边求着L说边泪水直流。

……

夜已经很深很深了,任菲莉的哭声和伤透的心并未在夜色中消逝。

以后连续几天,任菲莉单位的同事和L单位的同事和朋友都穿梭着来给她做工作。她感到不可思议,这个世道,不知道人都怎么啦,都来做她的工作。当然,他们是在同情她,看着她带着两个残疾孩子确实太辛苦了,还不如咬咬牙,狠狠心,把孩子抛弃了,再去过自己的“幸福”日子。

一切暂时冷静下来后,任菲莉决定暂时把大毛、小毛送到祁阳老家,悄悄地送到了妈妈的一个同事家,而对L称送到乡下人家了,暂时缓解了矛盾再说。

孩子是送走了,但任菲莉的心里却始终轻松不下来,她强烈地思念着两个可怜的女儿。许多个夜晚,想着曾经美好的婚姻,想着这些年来为两个女儿求医治疗的风雨历程,她默默地流着泪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