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巨大的恐惧无形地压下来,像一块厚重的石头,没有体积没有形状,就这么压过来,压在孔嘉身上,使他无法呼吸。他觉得有一张无形的网,把他紧紧包裹起来。这是哪里?难道是地狱吗?他就要从此消失了吗?
墨一样黑。四周除了黑别无他色,孔嘉使劲瞪大眼睛,还是什么也看不到。是一个深坑吗?还是一个黑洞?孔嘉感觉自己是在向下走。他自然想到“伸手不见五指”这句话,但是他此时无法伸手,因为他正被人架着前行。他的脸上不再蒙着布,但是他什么也看不见,除了空洞的黑。
他被大卫的人带到了这里。
这是哪儿?没人告诉孔嘉。他只感到自己此时已经不在GMD的总部,是在室外,一个空旷的地方。孔嘉闻到了田野的味道。只是,为什么一点儿光都没有,天上也没有一颗星星。
“起初神造了光。”孔嘉不禁想起《圣经》上的话。而这里没有光,一点儿都没有,孔嘉突然意识到了光的可爱,如果没有光,人在黑暗里,是多么可怕的事!他的心开始恐惧,幸亏旁边还有人,孔嘉听到呼吸声和窸窸窣窣走路的声音,但是没有人说话。孔嘉奇怪那些人为什么都能看到路?这些人扶着孔嘉,走得很快。
孔嘉干脆闭上了眼睛,既然眼睛已经不起任何作用,还睁着干吗?现在自己身不由己,索性随便吧!孔嘉天生的玩世不恭心态此时发挥了作用,他不再害怕,把自己交给了这些人。他一面跌跌撞撞地被别人拉扯着前行,一面想:孔哲是不是在这些人当中呢?他是否按照计划,分出了哪些正我和反我?开始我们的行动了吗?
大约走了十分钟后,这群人停下来了。孔嘉感觉他们把自己推入一个地方,那些人把他的双手分开,锁定在什么东西上面。他感到自己身后似乎有一个圆形的柱子,因为他后背靠着那东西。所有这一切,都是在黑暗中进行的,而且没有一点儿声音。孔嘉现在只能凭感觉和想象,他觉得这些人像猫。
不一会儿,连“猫”也没有了,脚步声渐渐远去,那些人似乎如临大敌似的飞快地离去。几秒钟后,场地上就只剩下孔嘉一个人,他拼命仔细听,什么也听不到。当然,漆黑一片,他什么也看不到。
孔嘉大叫:“我在哪?有人吗?你们回来!”
回来——回来——没有人回答他,他只听到自己的回音。脚步声越来越远,终于归于可怕的宁静。所有的声音再次消失。周围没有一个活物,也没有丝毫的亮光。
一股巨大的恐惧无形地压下来,像一块厚重的石头,没有体积没有形状,就这么压过来,压在孔嘉身上,使他无法呼吸。他觉得有一张无形的网,把他紧紧包裹起来。这是哪里?难道是地狱吗?他就要从此消失了吗?在这个地方?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没有人会记得他曾经存在过。这是多么可悲的事!况且,他还没来得及享受所有的人生,还没来得及充分享受爱!孔嘉绝望了。
孔嘉不知道,与此同时,几乎濒于绝望的还有一个,他的好朋友华天旭,在另一个世界,此时正俯伏在白沙地,也是如此的绝望。
忽然,在离孔嘉五百米左右的上空四角,出现了四个亮点,一个红,一个绿,一个蓝,一个黄。起初它们很远,光也很微弱,但是因为在黑暗中太久了,这四个点的出现,一下子就把孔嘉的眼球吸引住,此时,这四个亮点是如此美妙,让孔嘉的心里产生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感动,他几乎要落下泪来,他突然意识到,光原来对一个人是如此的重要!
四个亮点似乎约好了似的,速度越来越快,迅速向中间聚集,忽然,它们在孔嘉的正前方一百米处汇合。不,更确切地说,是碰撞在一起,骤然间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火球,火球里迸发出七色的光芒,最后变成一道紫色的光。
这光芒孔嘉熟悉,在玉龙雪山的山洞里,他就是由于这美丽的紫光而被发送到了这个世界。如今又看到这道美丽的光芒,把孔嘉心里那并不遥远的记忆唤起,哦,七天前,华天旭曾经握着他的手,忧郁地看着自己,对他说:朋友,你一定要回来啊!
孔嘉一下子清醒了,他想起了自己和华天旭的约定。他忽然明白了,他是被大卫安排在这里的。虽然他自己并没有找到发射塔或者电厂,但是,大卫他们要利用他,把他放在这里,其实就是发射地点。大卫不知道孔嘉和华天旭的约定,但是他们的目的是相同的,就是要扭曲时间,穿越宇宙,而大卫无意间帮了孔嘉一个忙。
这四个亮点是从哪里来的?是华天旭发来的信号码?孔嘉这么一想,激动起来,刚才绝望的心情一扫而空。他想起燕燕,想起和孔哲说过的话,想起东巴,也想起尚未见面的妈妈……希望又重新回到孔嘉心里。
不,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还有亲人,还有使命没有完成。孔嘉对自己说。不管这道光是不是华天旭发过来的,我一定要试一下,死马当活马医!也许还有什么我可以做。
借着这道光,孔嘉也看清楚了自己所在的地方,这一看让他大吃一惊!
这是一个什么所在啊!似乎是古罗马的竞技场,而他此时就是在竞技场的中央。和竞技场不同的是,那远处的看台不是圆形的,也不是椭圆形、扇形、三角形,是什么形状呢?孔嘉一时觉得自己很难形容,却又肯定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那些应该是有弧度的三角形,一正一反连在一起。
哦!想起来了,是粽子的形状!对,就像中国人包的粽子!这些“粽子”一个挨着一个,围成一个扇形,包裹住整个广场。
此时,孔嘉就在这个由若干个粽子形状包裹着的大型竞技场内。这个场所的设计里,没有一根直线,所有物体的接触连接都是由曲线组成的,拼接处严丝合缝,没有一点漏洞。建筑是以环形为主题,一圈一圈环形绕起来,好像螺旋一样上升,最后旋转到孔嘉这里,形成整个建筑物的中心。孔嘉不禁为这精美绝伦的设计所惊叹。他以前听说过一些SD建筑设计,比如在马路上画出一段楼梯,或者一段墙壁,跟真的一样,但是像如此完全没有直线的设计他从来没有见过。
这个宇宙,还有什么与我们不同的?
与此同时,大卫在控制室里也看到了这道光,他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似乎还带了一点儿紧张,当他从大屏幕上看到孔嘉本来绝望的脸上有了一些希望的表情时,他有些气急败坏地对手下人说:“立刻给我查明这些光是从哪里发过来的!决不能让任何事态干扰我们的计划!”
同一时间,在另一个宇宙美国新墨西哥州白沙地的人们,正失望地收拾着散落在地上的仪器残片。华天旭回到监控室里一言不发,心情沮丧到了极点,他的手下都惴惴不安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谁也不敢惹他,生怕他的恼怒会一触即发。
李想和查理也在同一时间收到了那四个光点的信号,这让严谨稳重的李想手不住地颤抖,几乎把端着的咖啡都泼到旁边的人身上。查理也容光焕发,像个年轻人一样几步跑到李想面前。他们互相看着,心有灵犀,却都在等着对方说出那个猜测。
这道神奇的紫光,给来自不同宇宙的人们带来不同的感受,也许是希望、兴奋、惊恐、愤怒、担忧……只是,有一个人没有看到,这个人就是孔哲。
此时孔哲把自己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小屋子里,紧张地进行着一个实验。他眼前只有一些闪烁的器械和监视器。这些设备与GMD基地的主机相连,而他对其中的一些数据做了改动。过了很久,他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松了一口气。
当所有人都被那道紫光牵住注意力的时候,孔哲已经完成了另外一个至关重要的事情。
他联系了李想他们,告诉了他们整个计划。经过慎重考虑,燕穿杨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与秦如玉在一起,只有燕燕坚持回去。现在燕燕正守在他实验的另一端,如果实验没有差错,她就可以和孔嘉一起回去了。孔哲完成了一切的布置,就等最后的实施,成败在此一举。想到这,孔哲不禁苦笑了一下,自己终究不是真正的人类,或许上帝早就注定了他牺牲品的结局。在孔嘉回去的那一刻也就是他灰飞烟灭的时候。这个归宿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这时候,大卫已经知道了紫光的来源,但是他已没有工夫去管它。现在他最重要的使命已经摆在面前,他不能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