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好一回到北京就住进了医院,开始一系列的胎儿检查,在医院住了差不多十天后连好回到了清源,医院还特意为连好安排了一位护工,她是有三十多年经验的妇产科姓王的护士。
三月中的北京还沉浸在冬日的严寒中,在回北京的这十天里,阿德莱德还是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到了这个时候秉承着中国人的一句谚语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的心态连好每天都心惊胆战的就害怕从阿德莱德会传来消息。
兰廷芳每天就早上上了四个小时的班,每天八点出门,下午两点钟回来,他不在的这一段时间里王护工会在家里配着连好,并且教她安胎常识,由于胎位不正,王护工还会要求连好跟着她做一些有氧运动,跟着那些动作吐纳,呼吸,三月末,连好已经感觉没有在阿德莱德时的那随时随地就会冒上的胃酸感以及会随着胃酸的干呕。
这期间,柯莹和苏四常常会轮流来看她,柯莹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她每次来都会抱着她的那个大胖小子,这娘俩还真的帮连好驱走了不少烦闷。
四月的第一天,连好第一次接触到来自孩子的强烈讯息,那是一个中午,她躺在花房外的软榻上,那小小的家伙就那样动了,那突如其来的感觉就像小时候她浅睡时脚一抽然后被猛然惊醒似的,王护工说那叫胎动,那是婴儿在用特殊的方法向自己妈妈传达自己很健康的讯息。
很健康。。。连好抖着嘴喃喃的说着,第一时间就捞起了电话。
“廷芳,廷芳,孩子踢我了。。。孩子他踢我了。。。。”连好拿着电话语无伦次。
一个多钟头后兰廷芳从公司赶回来。
连好坐在盈盈的日光下,浅笑着,缓缓的伸出手,动了动手指头示意他过来,兰廷芳觉得自己走向顾连好的脚步都是飘的。
她昂着头愀他,表情温存,带着为人母的喜悦,轻轻的拉着他的手一扯兰廷芳顺势蹲了下来。
“廷芳,他在动。”她说,满怀骄傲。
兰廷芳手轻轻的贴上了她的肚皮,一会,微笑,看着连好:“连好,他真的在动,真的在动。”
“很神奇是吧?是吧?”连好表现得如在像别人炫耀自己宝物的孩子。
兰廷芳没有意识的点着头,这样的连好让他生出的恍惚,一些话,一些热切的,他朝思暮想的话就这样源源不断。
“连好,也许英雄回不来了,连好,当英雄回不来的时候让我来照顾你,你离开的时候我每天都做着这样的美梦,我希望上天能再给我一个机会,现在我觉得好像美梦成真了,连好,我们重新开始,我会把那个孩子当成我自己的孩子,我会尽全力的爱他,给他王子般的生活。连好,如果,你觉得这样还不够的话,以后,我不介意就只有他一个孩子,连好,让我照顾你好吗?连好。。。”
兰廷芳关顾着说而没有去注意连好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然后,他听到一声尖锐的叫声,兰廷芳,你给我闭嘴。
“兰廷芳,什么叫英雄回不来了。”连好狠狠的推开他,恨恨的盯着他,目光像锋利的尖刀:“我不许你咒英雄,连在心里咒他也不许。”
连好没有来由的感到慌张,她指着兰廷芳一些话就这样不加思考:“你不要做梦了,你也不会美梦成真的,兰廷芳,是不是你为了你的美梦成真而把我弄到北京来了。”
连好抱着头:“我怎么就忘了,你一向诡计多端的,你什么事情都会干出来的,不行,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回美国,我要在我们的家里等英雄回来,等他回来给宝宝取名字。。。。”
说的这里连好站了起来,她慌慌张张的来到卧室,站在衣帽间的衣柜前,兰廷芳站在她后面,距离她大约三步之遥,在她扯着衣架时从背后轻轻的抱住了她,把头埋在她的头发上,蹭着。
“别走,连好,对不起,连好,要是你不喜欢听的话我以后这样的话一句也不会说的。”
连好继续扯那些衣服,听他在她后面说。
“连好,我以爸爸的名义起誓,那些话我以后一字也不会提的。”
连好停下了动作,手中的衣架掉落了下去,发出了闷重的声音。
“廷芳,我爱英雄。”连好缓缓的说着,就像一位犯了罪的信徒在向神父告解。
“嗯。”他浅浅的回应。
“廷芳,我真的爱英雄。”连好拿开了他的手:“现在,我很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而且,我孩子的爸爸叫元英雄不叫兰廷芳,也永远不会叫兰廷芳。”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里没有半点波澜。
连好回过头来,面前的人有一张和爱德华一样苍白的脸,憔悴,清瘦,自从英雄出事以来这个男人在自己黑夜发噩梦的时候睁开眼睛就可以第一眼看见他,在她床头总会放着一杯水,那杯水永远总是温的。
在阿德莱德他睡在她酒店房间的沙发,在北京,他也睡在卧室的沙发里,这个男人很追求生活品质包挂睡眠,他要是睡的不好会变得脾气很坏很坏,这些天来他都没用睡过好觉,半个钟头就为她换水的人怎么可能睡好觉。
可他没有变得脾气很坏很坏!他比谁都温柔。
连好的心就这样揪了起来,她握着拳,紧紧的握着,也不知道该生气谁。
他微微的弯下腰,一点点的把她紧紧握着的拳的手指一个个的松开,好脾气的说着:“好了,好了,别生气,你不是答应我一切以孩子为重吗?孩子的爸爸当然叫元英雄了,谁说不是呢?”
连好靠在衣柜里,手轻轻的捶在自己心上的位置:“廷芳,元英雄那个小子就像一座山一样压在这里,廷芳,你说英雄为什么迟迟没用消息,为什么就找不到他,我已经没用力气陪他玩捉迷藏了。”
五月,在北京连好见到了埃米,意大利人神情哀伤他的身边还跟着一名中年男人,兰廷芳带着他们站在客厅里,面如白纸。
似乎预感到了一些什么,连好后退了几步,伸了伸懒腰,对埃米抱歉的笑了笑,埃米,和朋友来北京旅游啊,哦!这样啊,就让廷芳招待你们吧,让他带你们到故宫玩玩把,你不是一直想游故宫的吗?对不起啊,埃米,我觉得困得厉害,我觉得我要睡觉了,我觉得孩子要我去睡觉了,我想,我现在得去睡觉了。。。
连好喃喃的说着本来想走到卧室的不知道怎么就走错方向了,她再次向埃米抱歉的笑了笑,在找卧室的方向。
“连好。。”埃米动了动嘴。
“我不听,我不听。。。”连好捂住了耳朵,把身体卷到墙角下,咔咔跑来过去对着埃米一阵狂叫,那叫声好像要把连好的耳膜刺穿似的。
那从脚上窜上来的冷气好像充满了浮力使得连好的脑子里乱哄哄的,连好放开了手,一会,连好淡淡的说。
“你们说吧。”
埃米指着他身边的中年男人:“这位是DNA鉴定专家,几天前那些土著人在河边找到了一些血迹已经少量的飞机残骸,那些血迹经过化验其中一款和英雄的DNA吻合,另外一款是属于另外一位失踪人员的,美国派遣的专家经过推论,飞机有百分之八十在半空解体,遗憾的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里就只出现一个降落伞,他们推断两个人是在情急之下共用一个降落伞,还好,有些下降时树枝挡住了他们,那些血迹应该是他们坠落时擦伤皮肤留下的,从现场的种种迹象表明他们降落时应该是受伤的但并没有直接丧命,在那里还有他们生火时留下的印迹。”
连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如劫后余生。
“可是,连好,最终在那里我们什么也找不到。”埃米顿了顿,仿佛在下着重大的决心:“在离出事现场我们却找到了熊的洞,并且在其中的一个熊的洞穴中我们找到了英雄的鞋子。”
连好大口大口的呼吸,仿佛不这样做她就会窒息而死。
“在那里,就是丛林好手也不敢轻易到达那片区域,那些土著人告诉我们在那里很久以前常常出现过熊吃人的事件,一些原先住在那里土著人也因为对熊的恐惧搬离了那里,连好,距离英雄出事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三个月了。。。”
“所以,你来这里是告诉我要放弃了。”连好的胸腔在剧烈的抖动着。
兰廷芳想冲过去,埃米拉住了他,冲他摇了摇头。
一点点的,连好的背靠着墙一点点的滑落下去,她木然的抬头,盯着埃米带来的中年男人,说,你是不是美国人?你们美国人就喜欢说那些不负责任的话。
在转向埃米,撇了撇嘴,埃米,那次你不是说我是扫把星吗?你说的对极了,我还真的是,你看看,我妈妈,元英雄,下一个还不知道会是谁,埃米,你说下次会是谁?
兰廷芳挣开了埃米,抱住了连好:“不对,是我笨,想不出更好更多的法子提早找到他,连好,是我笨,是我不好,是我没本事还说大话。”
连好缓缓的侧过脸来愀他,她想了想,说。
“兰廷芳,现在你满意了吧?现在,你心里是不是很高兴?嗯?”
房子里安静极了,安静得让连好没有来由的慌张。
此时,门开了,王护工手里提着东西进来了,看到屋里的情况略微一愣,随着,她的目光由上而下,她手里的东西掉落了下来。
连好终于知道了自己那没有来由的慌张是从何来了。
一屋子惨白的脸,他们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的淡蓝色的裙子上。
十多岁的连好喜欢低着头走路,某个有着鹅蛋黄斜阳的夏日黄昏,她低着头走路,对面来了一个人,那个人在她面前跌倒,手中拿着的西瓜汁一股脑的泼在她淡蓝色的校服上,像溅开的血。
现在,连好仿佛看见了彼时年幼的自己,被西瓜汁溅了一身,彷徨无措,那时,她就特别希望自己快快长大,长大了就不会对周遭的世界彷徨无措。
泪水和着汗水疯狂的涌下,这次,连好知道了那些散落在自己蓝色裙子上的红色体液不再是西瓜汁了。
======各位,后面还有一章,为了平息你们的怨气,把后面的一章给奉献出去了,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