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能把一个句号画圆,那再好不过了。可申晴没有那样的技巧,也没有接受过画句号的训练。
许一诺知道她怀孕以后,更加宠她。申晴有时觉得自己真是“贱”,许一诺对她越是好,她越觉得自己是一个金丝雀。有时候,她甚至想,她有这种想法,是不是因为怀孕的原因呢?看了一些这方面的知识,知道孕妇很敏感,特别是产后,还容易抑郁什么的。
许一诺倒乐呵,自从方大正退掉股份以后,两个人接触明显比以前少了。肖亦铁没有退股份,在别处又建了一个面包铁厂,不过他也知道,他们从事的这些行业,都属于高能耗高污染企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政-府关掉,好在相对其他行业来说,钢铁也算得上是“暴利”了,投资大回收也快。
肖亦铁曾劝过方大正也入些股,方大正拒绝了,手里的这些钱虽然不多,足够对付一家子的生活,只要不买房置地什么的。不是他保守,“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句话,他是太明白了。
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乡镇长,如果想往上发展,像他这样没后台的人来说,造成不能有权柄落在别人的手里。过些时候,他想让徐方洁出去工作,再怎么说,青山县也是一个落后县,他的工作也不高,如果只靠他一个人的工资活着,他们一家早就饿死了。
徐方洁不再纠缠晚上的活动,能和方大正同床而眠,她已经很满足了。母亲住在这里的日子,她倒是潇洒得很,不出去打麻将,窝在家里绣十字绣,这样的日子倒也平淡的很。
可人舒服久了,总爱生点事,更何况是徐方洁这样的人。
方大正有三天没回家了,单位的事儿很多,最近想引进一个大的农产品加工企业,方大正本打算和任志永一起出去的,可任志永让他自己去和对方谈,他也没办法,只好带着主管副乡长一同前往。这个投资商在市里,本打算一天就回来,可这位投资商临时有事儿出去了,方大正在市里等,谁知这一等就等到了三天后,好在合作成功了,否则方大正真不知自己该如何向任志永交待。
“房总北京那边的事儿一直处理不完,打电话就说快了快了,我们就一直等在那儿,好在协议签了……”方大正向任志永汇报着出去招商的一些情况。
任志永挥挥手,“大正,这些情况就不用说了,你办事,我还不放心吗!这下好了,恒通工贸答应投资,今年的招商引资任务就算有着落了。”方大正怔在那里,他已经明显地感觉到,现在的任志永,已经没有了新任乡长时的豪情壮志,“稳”字当头,只求平平安安,不再想其他的东西。
或许,任志永是对的吧,如果自己到了他的年龄,或许还不如任志永呢?
“你年轻,你在前面闯,我在后面给你掌舵。”任志永曾多次说过这句话。方大正心里清楚,任志永已经碰到了官场的“天花板”,像他这样能力一般的干部,在青山县来说,正科实职也就到头儿了。再想往上发展,实在有些费力。
到哪个年龄说哪个年龄的话,前推二十年,他任志永也是风华正茂的时候,自然也是豪情万丈。
方大正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但他也没有办法,跟任志永闹翻,那是不可能的。两人以前关系就不错不说,如果一乡镇党-政主官失和,不管是什么原因,上面肯定要各打二十大板。这是为官的能力,也是为官最基本的素质。
方大正坐在办公室里,想想自己一年到头,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也挺累的。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如果说别的人可以忽略,但儿子不能不想。早早地下班回了家,徐方洁看他回来,没说什么,他出去三天,没有给家人打一个电话,只是去市里以前,打过电话说要出差。
岳母虽然喜欢方大正,但对方大正的行事也是颇有不满,三天不打一个电话,拿他女儿当什么了。方大正不是不想打,而是想不起来要打这个电话。以前已经习惯了,有时在乡里一呆就是一个星期,也是一个电话不打。
没有电话的时候,他就是托人带信也要告诉徐方洁自己的情况。从徐方洁本心里来说,她也知道这是自己种下的“因”,方大正打电话来,她正打着麻将,会很不耐烦,气冲冲地说“以后没什么事儿不要打电话”。
岳母来了以后,不过多长时间就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和谐。老太太有心眼儿,不会直接说出来。在方大正出门的那三天,她总会问上一句:“大正没来电话啊?”如果老太太不问,徐方洁可能不会往心里去,可老太太一问,她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以后出去给家里打个电话,别整天拿我们当空气。”冷冷的一句话,方大正噎得差点儿回去。
“你不是说,没事儿别往家里打电话吗?”如果放在以前,这句话方大正可能不会说出口,今天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这么冲口而出。
“我不让你打你就不打吗?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我怎么没看出来呢?我还让你记得你有个家,有老婆有孩子呢,你怎么记不住,这句话你倒记得清楚!”徐方洁气哼哼地说。
“这死丫头,怎么说话呢!”岳母捏了捏徐方洁的手背,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妈,你掐我干啥,本来就是这回事儿吗!你到底是不是我妈,怎么向着他说话。”徐方洁的臭话本来就多,这一开闸放水,大有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势头。
“你除非别张嘴,一张嘴就能把人臭出十万八千里!大正,别理她,让她疯吧,咱先吃饭。”看来岳母打定主意向着自己说话,方大正不再说什么,再说,没理的可就是他了。
徐方洁碰了个软钉子,气鼓鼓地坐在饭桌前,没人理她,她鼓着眼睛,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就连轩轩也不抬头,只顾着往自己嘴里扒饭吃。
吃罢饭,方大正到楼下转了几圈,到古柏的诊所里坐了会儿。两人有段时间没扯蛋了,古柏闲得狠,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瞎扯。
“大正,你媳妇在家呆着,不想让她上个班啊。”古柏递给他一颗烟,别看古柏是医生,但向来是烟酒不拒。人都犯这个毛病,年轻时可劲轻贱自己的身体,到老来拼命买药维护。
“到哪去啊?她一没文凭二没能力,在家里呆着呗。”方大正不经大脑地说。
“我看你呀,做人做事挺上道儿的,怎么这个事儿就想不明白呢?你知道你们家那口子为啥总跟你干仗不?就是因为她没个正经工作,你又那么有出息,想拴住你又怕拴不住,越矛盾越火大,你就是她身边的人,不冲你发火还冲我发火啊。”细细分析古柏的话,还真是不无道理。
“怎么,你不会想让她到你这儿来上班吧。”知道不可能,方大正仍然打屁似的说道。
“到我这儿怎么能行,这可是有技术含量的。我家那口子开口了卖家纺的小店,让她去帮个忙,怎么样?回去跟她说说?”实际上,古柏不太愿意让徐方洁去,徐方洁那个脾气,啧啧,实在太可怕了。
“是吗,你老婆不上班了?她不是在五金厂吗。”方大正诧异道。
“哪还有什么五金厂啊,老黄历了,早让人给买断了。她干着没什么劲儿,工资低,活儿又重,早就不干了。”古柏的嘴可真严,心里腹诽了一下。
“那行,我回去跟她说说,不过我丑话得说前面,她那个脾气,你可得让你家那口子担待着点儿。”
“你放心吧,跟你那样,跟我们就不那样了。”古柏笑呵呵地说。
徐方洁倒挺痛快,只说了两个字“不去”。“为什么啊?古柏老婆人不错的,你整天呆在家里,没什么事儿,也不怕憋出病来呀?”方大正很不理解徐方洁的想法。
“我怎么不去,我是怕给你丢人!你觉得那伺候人的活儿,我干得了吗?”这个方大正不是没想过,可自己已经从矿上退了股,总这样坐吃山空,总有吃尽的一天,两个人都这么年轻,还没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地步。
“什么伺候人不伺候人的,别人能干,为啥你就干不了?”方大正有些生气了。
“我一个乡长的老婆,出去帮人卖货,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徐方洁想过出去工作,她想的是那种坐在办公室里,喝个茶看个报纸的地方,让她站在那里介绍床单被褥,算了吧,十年前还可以,现在可干不了。
“哦,你还讲究起来了?什么乡长老婆!我这还没当什么大官呢,我要当大官了,这青山就盛不下你了呢。”方大正冷哼了一声,低声地斥责道。他最烦的就是这种人,官不大官威不小,特别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种。徐方洁有了这种思想,往后是不是小瞧别人,说出不该说的话,做出不该做的事情呢。
不再理她,越想越烦躁。岳母和轩轩已经睡了,想想要和这个女人睡在一张床上,方大正心头的火实在灭不下去。
“单位来电话了,村里出了些事儿,让我赶紧过去,我走了。”方大正扔下一句话,也不等徐方洁回答,夹起包便出了门。
方大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逃避什么,他真不想和她吵,他想安静地生活下去。独自在黑夜里开着车,心里一阵怅然。
到上青坪的时候,已经11点多了。值班的人看他走进来,诧异地看着他。“哦,都在啊,有点紧事儿需要处理一下,你们值你们的班,不用管我。”
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觉得十分疲惫,洗了把脸,上床想睡觉,脑子却格外的清醒,弹出来的影像始终是申晴的影子。
“你还好吗?这个时间,你应该休息了,可是你知道吗,这样一个夜里,有一个人在痴痴地想你?”摸着胳膊上的那朵朵梅花,似乎回到了两个人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