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北京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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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蓝色的忧郁

我的伤好了,谢天谢地,白嫩嫩的胳膊上没留任何痕迹。白纯说是奇迹,我如果说是因为那2000块一瓶的药,她的表情一定很夸张,她对钱很敏感,我不想吓她了,没有说。

石友为终于查到了尹榛,安徽人,家境贫寒,有个年迈多病的母亲,父亲去世多年。五年前来北京,一直在酒吧当歌手,和庄一交往了两年。庄一死后第二天,他辞去酒吧的工作回了老家。石友为去了趟安徽,把尹榛带回了北京。他离开北京时,并不知道庄一死了。

我想看看尹榛到底有种什么样的忧郁,能让庄一如痴如醉,于是请石友为带我去见他。

我在茶馆见到了尹榛。他面容清瘦,神情落寞,浑身散发出一种像深山幽谷般的阴寒。

我向他介绍自己:“你好,我叫吴晴,是庄一的发小,我刚来北京时和庄一住过一阵子,不知道庄一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

尹榛这才看了我一眼,我和他四目相对,突然被他的眼睛吸引了。他的眼中包含了许多东西,有快乐有悲伤,更多的是一种淡淡的忧郁,少一分显做作,多一分显沉闷,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忧郁,美得像罂粟花,动人心弦,令人沉醉。

我在他的眼睛里突然想到一句诗--“路啊路,飘满红罂粟”。他的眼睛也许是那位反抗沙皇勇士的鲜血变成的美丽而神秘的罂粟花。

他之于我不过是惊鸿一瞥,我就深深记住了他眼中的忧郁,而他对庄一有过无数次凝眸,难怪庄一那么痴迷。我好不容易从他的眼中挣脱出来。

他说道:“没有。”

庄一没向尹榛提起过我,就像她没向我提起过他一样。我突然觉得庄一有很多秘密,她不相信任何人,包括尹榛和我。然而,我还是知道她爱尹榛,因为她的日记告诉了我。

我对尹榛说:“庄一很爱你,你知道吗?”

“我知道。”他的声音很低。

“你爱她吗?像她爱你一样地爱。”

“爱。”

“那你知道她为什么会自杀吗?”我觉得我的语气像个警察。

尹榛沉默了一会儿,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尹榛想去庄一的住处看看,于是我带他去了一趟。

庄一的屋子里落满了灰尘,窗台上的玫瑰干成了黑色。尹榛站在窗边,看着那束玫瑰花,用手指在窗台上画了画,留下一些痕迹,是庄一的名字。

我站在尹榛身边,看着对面漠然矗立的楼房,心底升起一阵从来没有过的沮丧。庄一也许从来没有把我当成最亲密的朋友,否则她不会把自己藏得那么深,同时,她也没把尹榛当成最亲密的恋人。她是一个孤独的人,像对面那栋漠然的楼房,像那些繁华又寂寞的钢筋水泥建筑,呈现给别人的只是一种存在的姿势,却没有展现出她的灵魂。

我和尹榛黯然从19层下来,仿佛从天上到了地面,高处不胜寒。

走在大街上,车来车往,人来人往,一派繁华,而我只感到寂寞和沮丧。

尹榛和我分手后,我回家。经过“飘香鱼”时,听到身后有个女孩子在叫:“小姐!”我不知道是叫谁,没理会,没料到女孩子跑到了我跟前叫:“小姐!”

原来叫的是我。我脸上有些挂不住,如今这词含义模糊,忙对她说:“你是在叫我吗?”

女孩瞟了一眼我的胳膊说:“是的,小姐,您还记得我吗?我是‘飘香鱼’的服务员小菊,上次不小心烫着您了,您的伤好啦?”

我打量了她一下想了起来,说道:“没事,早好了,你找我有事吗?”

小菊抖了抖手上的塑料袋说:“我娘从老家寄了些草药过来,在我们老家,要是不小心烫着了,用这种草药敷几天就好了。我每天都在餐馆里看马路上过往的人,可就是没看到您,我只知道您住在这个小区里,可是不知道您住哪栋楼,急得要死。还好您胳膊没事了,不然,我不知有多恨自己呢。”

我没想到她如此诚恳,说道:“没事了。叫我吴晴吧,你们老板没找你麻烦吧?”

她眼中浮起一丝阴影,低声说:“他……他扣了我上个月的工钱。”

我一惊,说道:“不是说好不找你麻烦吗?那你现在有钱用吗,吃住怎么办?”

她低着头说:“店里管吃管住的,不用花钱。还好他没有辞掉我。”

我生气地说:“这样的老板,你还给他打工,怎么不炒他的鱿鱼?”

她说:“吴小姐,我不像您念过书有文化,长得又漂亮,随随便便就能找份好工作。我来北京找了两个月,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份工的,包吃包住很不错了。而且我没一分钱又没地儿住,老板不要我的话我只能睡马路了。”

听她说得可怜,我心里一动,不知为何第一次见到她,就喜欢这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子。本想让她和自己住,转念想到白纯,不知她是否愿意,想了想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小草有小草的命,花朵有花朵的命,各有各的命。

我从包里拿出500块钱给她,“没钱怎么行,女孩子总得买点生活必需品,先拿着用吧。”

“不不不,我不能要!”她死活不肯要。

我硬塞给了她,最后她哽咽着说:“吴小姐,我下个月发工资了一定还您。”

我说:“不用了。等拿了这个月工资多留个心眼,看能不能找个好一点的餐馆。”

她说:“吴小姐,您真是好人!”

我拍了拍她的肩,她擦了擦眼泪进了餐馆。

我回到家,从冰箱里拿出一块西瓜坐在沙发上吃。看到白纯养在窗台上的茉莉,悄无声息地开着小白花,不禁想起小菊。北京成千上万打工的女孩中,她也许只是一朵悄无声息的小茉莉,自开自落,无人过问。没有人在意它曾经开出过洁白的花朵,没有人在意它曾经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当它最后枯萎凋零,仍没有人在意它曾经来过这世间。

白纯打电话给我,说不回来吃晚饭了。她最近经常在外面吃晚饭,可能交男朋友了,不知是不是有钱人,她那么向往有钱人。

我和她都不会做饭,平时一般在小区附近的快餐店解决,餐费AA制。

我没食欲,冲了个澡,打开电视,这台在卖钙片,那台在卖减肥茶。总之,如今活着的人没几个是完全健康的了,要么得补充点什么,要么得减少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