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北京之恋
3292900000054

第54章 庄一日记12

1月8日

好大的雾,铺天盖地。

世界笼罩在白茫茫的雾中,扑朔迷离。空气潮湿潮湿,夹杂着一些尘埃的气味。

在地铁里撞见了木木。车厢里人满为患,拥挤不堪,我成了贴在他胸前的照片,我闻到他身上的气味,他搂住了我。早知今天遇到他,被他搂在怀中,我宁愿穿衬衣也不愿穿羽绒服。我喜欢他的手触摸我的肌肤,他的手指修长,指甲干净。

地铁在城市的地下穿行,从西到东。到了国贸,我没下,他也没下;到了大望路,我没下,他也没下。最后地铁从地下爬到了地上,到了终点。车厢里早不拥挤了,他仍然搂着我。我问他要去哪里,他说不知道;他问我要去哪里,我说我也不知道。

我们走到站台,窗外茫然一片,除了雾还是雾。

我说我喜欢这样的天气。

他问为什么。

我说,因为你搂着我。

他不说话了,点了一支烟。

我们又进了地铁,车厢里依旧很多人,但我们坐了座位,他不再搂我。我出了地铁,他依旧前行,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走到地面,好大的雾。我迷失了方向。

1月15日

去了趟花卉市场。

看中一盆海棠,鲜艳的红色娇嫩至极。我不知它是不是所谓的断肠花,传说它是女人的泪水开出的花。传说大多是美丽的,不见得是真的。

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

男女之情不过如此,浓时如蜜,淡了似水,今天情投意合如胶似漆,明天就成了陌路。哭又有什么用,开出断肠花也不见得能让负心的男人回心转意,白白流了那么多眼泪。

卖花的说断肠花是秋海棠,这是四季海棠,一年四季都开花,看来它是个更伤心的女人,一年四季都在哭。不管是不是断肠花,我买下了。他叮嘱我不要在花上浇水,否则花容易死,要在根部浇。它一年四季都在哭,估计是载不动太多泪了。

古时候女人的眼泪能开出海棠,男人的眼泪能开出杜鹃,现在的男女只怕倾尽一生的眼泪,也长不出一棵草,更别说开花了。现在的男女现实得可怕,高兴就合,不高兴就分,哪来那么多曲曲折折的情感。

看到木木,他在挑玫瑰。他把玫瑰送给我,一共十二枝,他说怕我下个月6号还在家过年,所以提前送给我。

伪君子,遵守一句诺言有什么意义,送一束花能代表什么?

我把玫瑰扔在地上,踩了几脚,捧着断肠花走了。

我真想有泪流下来,开成一朵花,哪怕是一朵丁点大的花也行,可我挤不出一滴泪。

我不是古代的女人,流不出泪,开不了花。

1月21日

我对子火说我准备回家过年。

子火说真羡慕我,有家可回,他想回家过年,却没有家。

然而,我心里没有半点温暖,因为我的家不过是个钢筋水泥建筑,没有爱。

子火是不会明白的。

我有一种留下来陪他过年的冲动,但我最终没有说出口。

我拯救不了他的孤独,正如我拯救不了自己。

1月26日

首都机场人很多,新闻里说昨天发送了26万旅客,人人都奔心中的家而去。

天空万里无云,这种天气坐飞机,感觉不错。邻座的男人赏心悦目,像没被污染的。他找我搭话,自称在中央电视台工作。与我无关,我又不想去主持春节联欢晚会。

妈妈来机场接我,说我气色不好。夜生活丰富的女人,不是喝酒就是纵欲,气色能好到哪里去。妈妈的气色倒是不错,估计事业很顺利,靠着爸爸这棵大树,她能不财源滚滚吗?

回到长沙,晚上见了青,男朋友甩了她,她过得乱七八糟。

我们两个天涯沦落人啊。

我想带她离开这里,生活在一潭死水里有什么意思。

2月2日

年过得实在没意思,每年都一样。一大家人闹哄哄地去酒店吃年夜饭,爷爷奶奶,叔叔伯伯,三大姑六大婆,还有一堆小孩。

我不喜欢和这些人过年,世故得要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全仰仗我大权在握的爸爸。他们尽管内心不喜欢我的古怪,却做足表面功夫,极力讨好我,连他们的女儿儿子都对我毕恭毕敬。

自己家里人都奴颜媚骨,更别说外人了。

家里每天很热闹,给爸爸妈妈拜年的人络绎不绝,那些人一脸媚笑,可恶至极。我从来不对他们笑,甚至很少正眼瞧他们,妈妈因此不让我下楼。

爸爸要的是权,他原则上不收礼,能退则退,不过家里的礼品还是堆成了山,珍贵的留着自己用,普通的爸爸则拿到敬老院看望那些孤寡老人。爸爸官做得再大我也不钦佩他,反而觉得他更加丑陋,因为他一定又使了不少手段。

像我这样说自己爸爸丑陋的子女可能不多,但我没法改变,因为他的形象实在不伟大。我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他们生养了我,给了我最好的物质生活,可我并不感激他们。

我甚至有些憎恨这样的家庭,我宁愿出身贫寒之家,没有钱,但有爱。

2月3日

和青爬岳麓山。天气阴冷,岳麓山没几个人,我们倒是乐得清静。

撞到几对“野鸳鸯”在林子里寻欢作乐,估计是没钱回家或者是舍不得分开的穷学生。

我问青以前有没有和她那个湖大的男朋友在山上做过这种事,青不高兴了。

男欢女爱的事,其实就那么回事。

我和青又说起她去北京的事,她没决定下来,不过已经动了心。

想过一种全新的生活,最好的办法是去一个全新的地方。

2月4日

立春。

春回大地,全年第一个节气,太阳黄经0度。

春天去了,还会回来,可是,爱情去了,还能回来吗?

聪明的你,能否告诉我?

回北京了。

到了北京,我觉得用“回”字更贴切。事实上也是这样,我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好几年,和长沙相比,我更熟悉北京,而且北京有我的房子,长沙的房子是爸妈的。如果青真的来北京,而且生活几年,估计也会有我这样的感觉,来北京会说成回北京。

有人说一个人有两种乡愁,在异乡他会怀念生长的地方,回到生长的地方又会怀念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其实,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坐上几个小时的飞机就到了。

在机场碰到中央电视台的那个男人,他比我先叫到出租车,叫我搭顺风车。我不想贪便宜,不过僧多粥少,等车的人太多,而出租车总是半天才来一辆,于是我上了他叫的车。

他说是我们有缘分。什么是缘分?所谓的缘分不过是自欺欺人,我才不信,纯属偶然。

他给了我名片,想和我保持联系。

寂寞的时候再联系吧。

2月6日

又一个6号,没收到玫瑰。

木木年前已经送我了。

所以,不能奢望。

竟然怀念被我踩在脚底的玫瑰。

人总是如此,拥有时,觉得理所当然,没有了,才发觉珍贵。

子火说一个人很寂寞,很想我,想得要命。

那年也是从湖南回来,见到他,他说想我,想得要命,想把我融入他的身体……

子火,我把身体给了你,心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