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北京之恋
3292900000006

第6章 北京一夜

快下班时我又给曼柔打了个电话,问她去哪儿吃饭,生怕她改变主意。还好,她没有变卦,指定了恒基中心的俏江南。我连忙出了写字楼,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恒基中心。

我先去商场买了瓶burberry香水,艾葭说曼柔喜欢香水。我怕钱不够又在ATM机上取了些钱。有次请一个记者吃饭,以为两个人吃不了多少钱,谁知人家去韩国烧烤城,烧掉我八百多,幸好那天钱包里加上一元的硬币还够饭钱,否则尴尬死了。不过没钱打车了,我只好从东四环倒了好几趟公交车才回到西三环的家。

我在俏江南等了一个多小时,曼柔才过来。我做梦都没想到曼柔的名字和她本人有这么大的差距,我真不知如何形容她的模样,总之与她的名字有天壤之别。我算明白为什么现实生活中东施模样的女孩子在网上取名为西施,左思模样的男人取名潘安了,因为好听的名字会让你产生错觉。

曼柔递上她的名片,《大京云报》IT通信版主编。主编,握着我这等小媒介身家性命的判官,我最怕和主编打交道,他们特爱以前辈身份跟我这种小媒介说一番金玉良言,提一些人生忠告。

还好,曼柔既没跟我说金玉良言,也没提人生忠告,她点完香脆桂花鱼和光头纸包蟹,跟我闲聊了一阵,问我什么时候到百维思的,又说起百维思以前的几个媒介。她似乎很了解百维思,不过等她聊到其他几家广告公司,我才知道她不仅了解百维思,还了解千维思、万维思,她比广告人还像广告人,而她名片上偏偏印的是《大京云报》IT通信版主编。

她说我听,我只是偶尔插一句夸她见多识广之类的话。我在百维思待了几个月,天天跟媒体打交道,比在长沙时进步多了。这些进步一方面是艾葭教我的,一方面是自己悟出来的,我没时间也没精力去悟月如何缺、天如何老,我得天天悟A媒体对这种产品稿有何规定,B媒体对那类新闻稿又是什么原则。

曼柔被我夸得舒舒服服的,我送了她香水,又提前预付了稿费。这稿费是我垫付的,我担心按公司规定,等稿子发了月底才结算,稿子又没戏。曼柔脸上堆满了裙褶似的笑容,说稿子明天一定安排,后天见报。我按住内心的欣喜,又说了一堆感激不尽的话。

这个令人没法形容的女人,俗气中还有一丝可爱的天真,她爱美,也爱钱,但不虚伪,也不摆架子,比一些精明圆滑的记者好打交道,不用你费心去揣摩他们话里的意思。

吃完饭,曼柔说送我回家,她开着一辆迈腾。她住亚运村,我住翠微路,我俩一南一北,她说客套话而已,我谢绝了,她于是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我坐地铁,穿行在神州第一街--长安街的地下,从北京的东边穿到了西边,在公主坟上了地面。不知这里究竟埋葬了哪朝哪代哪位金枝玉叶的公主,总之作为北京一大商圈,公主坟天天热闹非凡。

服装店的导购拍着手扯着嗓门大声吆喝着:“甩啦甩啦,换季衣服二十块一件啦!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大伙快进来看,跳楼甩啦!”鞋店打出引人注目的降价招牌,不少人挤在鞋摊边挑来拣去,有人叹惜脚大有人叹惜脚小。

我每天下班经过这里都听到他们喊跳楼,所以,我不看他们跳,继续走我的路,脑子里想着稿子的事。曼柔同意发稿,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不然明天休想看小鸡的好脸色。

一家音像店里传出一阵京腔京味的歌声,这个声音比导购的“跳楼”好听多了--

我已等待了千年为何城门还不开

我已等待了千年为何良人还不回来

one night in北京我留下许多情

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触动了伤心的魂

one night in北京我留下许多情

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走到了地安门

……

沧桑的京腔京韵中透出岁月的世态炎凉,如一条历史的长河,迂回曲折。我心底情不自禁涌起一股难以释怀的怀旧情绪,建城三千多年,建都八百多年,北京,好一座古城。

我回到家,只见白纯正坐在沙发上,一边啃面包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韩剧,笑得前俯后仰。我没跟她说过庄一的事,我和她只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算不上好朋友,说出来没准她认为我是个有麻烦的人让我搬走。我不想换地方,在北京找到满意的出租屋和室友不是件容易的事。

白纯见了我笑着问:“又和哪个帅哥约会了?你们广告公司的饭局还真多啊,啥时也带我去开开荤,好久没吃水煮鱼了。”她穿了一件粉红色的睡裙,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细腻。

“哪有帅哥呀,是一大姐,而且还有碍观瞻。这种肥皂剧有那么好看吗?千篇一律,最后不是女的得了绝症,就是男的遇了横祸,要么就是他们的爹妈是老相好,自己都编得出来,亏你还天天追着看,真服了你。”白纯每晚在客厅看韩剧到很晚,我对电视没什么兴趣,让她把电视机搬到卧室,可是卧室没有电视有线接口,所以我只得忍受韩剧的摧残。

白纯撕了块面包说:“总得找点精神寄托吧。唉,我要胸再大点,我一定能钓个金主。”白纯总觉得她的胸太平了,其实也没有惨到成飞机场。

“有品的金主可不是那么好钓的,光有胸没有IQ也不成哦。”

“中关村那么多老处女,随手一抓,三个研究生两个博士,她们IQ不高呀,怎么嫁不出去?关键是没胸没脸蛋,女人缺了这两样就缺了通行证。俺妈生俺时咋就没和俺商量哩,等我有钱了也去隆隆胸,再把五官弄一弄,我也来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玩玩!”

“你已经有三分姿色啦,犯不着去挨刀子受罪,弄不好挂在手术台上了。”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你知道什么,三分不够,至少得有七分。”

“都说三分人才七分打扮,三分还不够啊,真贪心!”

“多多益善嘛,这样才能吸引男人的眼球。现在是眼球经济,没有十分的漂亮是没法吸引男人的。不过,吸引一般的男人没劲,要吸引开宝马住别墅的男人才有意义。哎,吴晴,你说我们公司的女孩子运气怎么就那么好,一个找的老公开公司,有一辆宝马一辆凯迪拉克;一个找的老公做房地产,有三套别墅;还有一个找的老公是个小官僚,家里有保姆,什么活都不用她干。论模样我不比她们差,可我什么时候能交上好运啊?”白纯眼中溢满了无尽的羡慕。

我笑了笑,羡慕有什么用呢,好运气不会从天而降。

“我一定要保养皮肤,保持身材,不吃肉,多喝水,多吃水果。”白纯说着把手中的面包放进了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仰头猛灌。

楚王好细腰,宫女皆饿死。可怜的女人!

白纯看完电视,打着哈欠进卧室睡觉了,关上门的时候对我挤眉弄眼地说:“亲爱的,祝我今晚梦到开宝马的白马王子向我张开双臂。”

“你就做梦吧。”我笑她。

若不能美梦成真,梦再美也是徒劳,回味起来更觉渺茫,与其这样失落还不如不做梦呢。###第七节 庄一日记2

9月17日

木木不跟我道歉,只跟我解释:真的是一个游戏!

我不需要解释,解释没有任何意义。我和别的男人上床了,然后对木木解释:因为我烦闷,需要发泄。这种解释有什么用呢?所以,有的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再怎么解释都没用。

木木说我什么都好,就是太自我。

他不说我也清楚,我的确很自我,那是因为我不想失去自己的个性。一个人,如果没有了个性,活在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原谅他,赶他走,把他的东西都扔出去,衣服、毛巾、牙刷。

他抱着东西,怔怔地看着我,像看一个陌生人。我突然也觉得他像一个陌生人,陌生得好像彼此从来就没有见过。

一个屋里,一个屋外,我和他就这样愣愣地站着。

最后,彼此又从陌生人变成熟人,最熟悉的爱人。他抱住了我,最后,我躺在了他的臂弯里,我紧紧地抱住他,贪婪地吮吸着他的气味。这个世界上,我只认得他的气味。

他舍不得离去,我也害怕他离去,我需要他。

两年了,像两根纠缠在一起的藤蔓,一下子怎么分得开?如果一定要分开,只可能断了他的根,断了我的根,最后,慢慢枯萎,慢慢死去。

他是我的亲人,我除了他,一无所有,除了他,没有人关心过我,我怎能让他离去?

9月19日

汤骂我玩弄他。

我茫然,记不起是哪一件事。

他说是那晚。我打电话叫他陪我玩游戏,结果他跑到三里屯,却没看到我的影子,更让他生气的是我居然把手机关了。

我在电话里对他大笑。傻瓜,这就是游戏啊!你如果找到我了还是游戏吗?

他吐血了,一口一个“我操”……

我按了电话,最讨厌口臭的人。

他又打来电话,在电话里笑嘻嘻地请我吃比萨,估计是骂完了。

有的男人天生就是奴才命,不然怎么这样贱。所以,怪不得被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他问我爱不爱他,我说爱你个头啊。

我怎么会爱他呢,他顶多是我无聊时打发寂寞的出气筒,可是他很享受这个过程。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9月20日

无所事事,去国贸的地下滑冰场滑了一会儿冰。滑冰场上大多是小孩子,有几对情侣。独自一人滑冰的女孩子只有我一个,有男朋友陪的女孩子向我摆着幸福的pose。女人就是这个德行,恨不得天下所有女人都比自己凄惨,就见不得人家比自己好。

滑冰场里闹哄哄的,小孩子你追我赶,横冲直撞,根本不顾及他人。

第一次滑冰是在北海公园的冰面上,记不清那是个什么日子,和谁一起滑的,总之摔了不少跤,吃了点苦头,但是最后我学会了。

我喜欢露天滑冰场,特别是北海公园,湖面宽阔,滑起来过瘾。在皇家园林里滑冰的确是件惬意的事情,没准N年前大金的皇帝和妃子们就在这湖上滑过冰呢,不知道他们这些大漠里骑马的人滑得怎么样。

可惜现在不是冬天,北海公园里没有露天滑冰场,只有一湖水。

滑完冰,回到家,打开电视,不是广告就是无聊的肥皂剧,剧中人弱智到极点,看得我哈欠连天,终于忍不住关了电视。

走在大街上,看不到蓝天,看不到白云,看不到河流,只看到膨胀的欲望。它以广告灯箱为载体,从手机到文胸,从小汽车到马桶,从写字楼到高跟鞋……它挂在路灯下,贴在车厢里,站在房顶上,晃动在人们的眼睛里,它承载着无穷的欲望,无处不在。它摧毁文明的同时促进了商业的繁荣,同时又推动了现代文明的进程,这真是个怪异的循环。

无力反抗时,就享受好了,看你能把我蹂躏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