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小白说人生很简单,就是怎样把自己变得有利于这个世界,让生命贴近心灵,让心灵贴近自然。说实话这话不像是从曾小白嘴里说出来的。我觉得她应该这么说,怎样把世界变得有利于自己,让自己过得更舒心。曾小白说这样的话是有目的的,她可能要采取进一步行动。她道:“我这一生不能砸在自己手里。”这话我信。
我们几个人过得最好的恐怕要算是米若蕾了,她与赵跃进倒腾服装,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她手头是有余钱的。曾小白打过米若蕾的主意,米若蕾碍于情面,借过几笔钱给她,但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曾小白再提钱的事,米若蕾就以各种借口回绝了。曾小白说:“米若蕾,你和照妖镜同居这么些年了,什么时候办手续呀?”
米若蕾很坦诚,同居就同居,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可能是积攒了点儿钱,平时米若蕾防着我们这些穷哥儿,怕我们眼红盯上她的那点儿家财。我看得开,从不眼红。只是曾小白时不时地惦记着。我对曾小白说:“曾小白,你要杀富济贫,得看准了再下手,米若蕾那点儿家财还不够你塞牙缝儿的,你这是何苦呢。留着她,将来走投无路时还用得着,别都赶尽杀绝了。”
曾小白倒也听我的劝,不再去找米若蕾的麻烦了。人穷志短,人一穷就容易耍无赖。
曾小白突然跑到我这儿来抱怨:“这人是不是日子过得太舒心了,一点儿也没把我们哥儿几个放在眼里。”
明摆着曾小白这是在妒忌,心里不平衡。我说:“曾小白,那是人家的本事,有本事你也学学人家,别把力气都浪费在嘴上了。”
“我想去山东倒水果到南海来卖,可是钱不够,得二十万元呢。”
原来如此,曾小白又在打米若蕾的主意,但她把事都做绝了。我当初就劝过她,做什么事都得为自己留条后路,把人都得罪光了,以后可能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我这点儿身家全给了她也不够她塞牙缝的。我表示很无奈。我帮不了她。
“楚文学,你给想想办法呀,别一旁看笑话了。我日子好过了,不会亏待你的。”
“曾小白,我有幸灾乐祸吗?”
“就我这点儿资本能干什么呀。这世道有钱才是硬道理,白手起家——说风凉话呢,你信吗?”
“多励志呀。你不觉得很感人吗?我看你别总想着自己变天鹅,想着自己怎么变成癞蛤蟆。”
曾小白两眼放光,“不行,这辈子不能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是时候发愤图强了。”
“曾小白,收收心吧,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回头再把命给搭进去。真不成赶紧嫁人吧,趁着年轻,别等黄花菜都凉了,可就没人要了。”
曾小白白了我一眼,不以为然,“嫁人倒是个好主意,可惜本姑娘还没这个打算。”
“你就作吧。”
曾小白根本就没把我的话听进去,脑袋灵光一现,突然道:“楚文学,不如咱俩合伙做生意吧,双剑合璧定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别拉上我,我可没那么大志向,也没想死得那么惨。有吃的赶紧吃吧,吃饱喝足了,这一辈子也就满足了。”
曾小白突然一脸的媚笑,我预感到她又有什么新花招了。果然,她道:“楚文学,要不你把你的钱借给我,等我赚了钱,双倍还你。”
“曾小白,我的钱是留着娶媳妇的,你可千万别打我的主意。门都没有。”
“哟哟,瞧你那点儿出息,这辈子只知道娶媳妇传宗接代了,还知道什么呀。”
“怎么活着不是活着,做生意当老板?你得有那命。”
曾小白越说越来劲了,双目圆瞪道:“你不去试,怎么知道你没那命?”
我也毫不示弱,“别跟我说这些,小心我啐你。”
曾小白无论说什么,无论怎么做都无法打动我。我是铁了心不与她“同流合污”。她的那一套大道理在我这里行不通,当初也就顾思语上她的道儿,受她的诱导。自打她的大革命失败以后,顾思语离开了她,米若蕾也跟她是貌合神离。想当初她们也算是校园三结义,也算是磕过头拜过把,如今却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曾小白振振有词道:“那十月革命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才最后取得成功。我这才失败一次,就被这点儿小困难给吓倒?也太不仗义了吧。”
我觉得曾小白这话不像是说着玩的,脸沉了下来,说:“我求你放过我,我代表我妈我爸,我的八辈祖宗,以及我的后五代感激你。”
“我是来拯救你们的,我的出现对你这样没有人生理想和生活激情的人来说多么重要呀。你就打算这样过完这辈子?多没出息呀。”
“别,你还是放过我一家吧,让我们自生自灭吧。我们没有理想,没有追求,就想一日三顿有口热饭吃。”
“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呢。这跟猪狗有什么区别呀。”
曾小白嘴说破了也不能对我有丝毫的改变。她有些坐不住了,在我面前来回走动着,“你说我现在就这点儿资本能干什么?”
我不敢再说什么了,我怕被曾小白给绕进去。她要真当了无赖,死缠着我不放,我还真拿她没办法。我觉得我应该替我全家人的性命着想,曾小白现在正是穷凶极恶的时候,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跟她不能比,她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她输得起。她真一败涂地了,随便找个老男人一嫁,说不定遇上个心慈面软的还能把她当个活宝贝供起来。谁会理我呀!
曾小白停了片刻,突然目光凝视着我,“楚文学,你有多少钱?你借给我,我我我……”
我就感觉曾小白气色不对,老毛病又犯了。我说:“呸,就你这样的,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真就一口恶痰吐在曾小白的脸上。
曾小白一副临危不惧的神情站在那儿,半天没挪动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