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是必然相识的,当他送出了约定的纸笺,而她如约而至后。
是在夜晚,她划着小船,点几盏灯笼,在朦胧的月光下,和他说着话,饮着酒。他不善酒,没两杯就目眩神离,她笑他:“你这个书生!”
抢过他的酒,哧溜溜地饮尽,炫耀地亮一亮杯底。灯光下,她微醉的容颜像桃花红,眉目潋滟,一双大眼瞧着他:“书生,你叫什么?”
父皇为他取名为路苍茫,这听上去不像皇家子弟的名讳,但也许在帝王眼里,皇族的路途注定了苍茫寂寞吧。他说:“我叫……苍茫。”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此后她一直叫他阿茫。这一生,他都将是她走在茫茫荒野和茫茫地府里念起的那个名字,阿茫。
她没有嫁给他,嫁不得,不可嫁。他们在一起度过了短暂却热烈的日子,分开时是在南方的仲夏,她红衣烈烈,不辞而别。
她存心不想让他找到,京城有多远,她就要走得离它有多远。她执命向北,终是停在了桃红柳树的兰溪乡。此地甚好,既像南方,又不是南方,可以停下来了。
在举目无一相识的兰溪乡,她做了农妇,开恳了半亩地,种了瓜果蔬菜,在初夏时节生下了云天。她没给他取过名,按故乡的习俗,唤他为“毛头”。小毛头一日日地长大,轮廓里有那个人的影子,她端详着他,哭一阵,笑一阵。
逢上雨天,她就会更失常,雨下得越大,她就越暴躁,穿刺目的红衣,在雨中舞剑不止。但她不愿教他武功,有一次,小毛头对她说:“娘,我想学剑。”
她劈手就给他一巴掌,不许他再提。他以为娘不疼她,委屈地抽噎,她却又做了蜜饯和木瓜水哄他,喊他:“阿茫,哦,毛头,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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