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亲见过一次战争现场,但天下的战争都一样,闭上眼就能想起,残肢断体,血流如河……
连梦里也时常见到这一幕幕,但大师兄也很累,我不能同他说起这些。
他军务繁杂夜不交睫,要忙到后半夜才能入睡,我给他端碗汤过去,他喝了几口就又埋首在地图中,我望向他,苦苦压下惶惑。
我很清楚自己在他身边,但不清楚我身在何方。
辗转了若干城池,所见所感全都雷同,血,军刀,惨号,血战至此的守城将军,背井离乡的黎民百姓……
我不清楚身在何方,销金窟也老在搬家,但它是家。可如今,只有无穷无尽地飘零。
人生如寄。
送走那位张大人后,大师兄就来找我了,温柔揽了我的肩,替我拂过额前的乱发,轻唤道:“小师妹……”
“我在。”
他的声音沉静如一湖秋水,忽问:“你……后悔吗?”
风波恶,行路难,但回到他身边,我并不后悔。
他问过我,在被他放逐的岁月里,我是否恨过他,我回答说,我怨过,但不恨。
怨是因为失望和灰心,但我能恨他什么呢?他有更重大的事要做,我理解的。
他的抱负里有我,以前我不知道,但后来我知道了。
他说过,他会娶我,只要他活着,就会娶我,有生之年,不舍不离。
师娘则对我说,他日大师兄问鼎天下,我就是皇后,且不会有别的什么人,妃子昭仪,一律不要。他们一早就说到这些,但我知道得很晚。
很晚却也不迟,对吗?
我抬头看着大师兄,十余载看熟了的面容,再看上几十年也不够,我永不能忘,他指着林字旗说:“小师妹,你看这个‘林’字,是两个并排站在一起的人。独木难支大厦,我何幸,有你伴在身旁。”
我嘻嘻笑:“两根傻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