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一个学术研究单位——X研究院悄然进入袖珍学院招聘。
之所以说“悄然”,是因为这个单位从不公开招聘,都是招聘人员直接进入相关学校发报名表,这是一个传说中的“涉密”机构,属于国家A部管理,对自由的限制颇多,据说这个单位的所有员工都必须住在国家安排的宿舍区,戒备森严,大家不用买房子,也不允许在外面买房子;录用后,八年内不会担心失业,也不允许失业——解密期内是不允许辞职的;工资不高,但是不需要纳税,因为他们的个人信息都有保密性质,税务局也不能干涉。往前数三年,这都是一个袖珍学院研究生们不待见的单位,理由很简单——大家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不过今年似乎是另外一番景象了。不仅袖珍学院国际关系、国际政治、外交学的应届研究生们悉数到场,外校的应届生也闻风而来,混进了袖珍学院专门为招聘准备的教室。招聘老师一惊——莫非是“保密”工作出了差错?
展鹏读研的这三年,正是研究生加速扩招与加速贬值的三年。招聘老师三年前来袖珍学院招人,还忍受着毕业生的挑挑拣拣,那时候,袖珍学院的硕士毕业生可谓“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今年来招聘却被簇拥疯抢,还有点不适应。航母承担了“看门狗”的角色,她守在发放报名表的教室门口,目光如炬地扫过每一个想进门的学生的面孔,待她微微颔首,并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嗯”的声音,学生才敢进去与招聘老师面谈。轮到展鹏进门了,航母特意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番,然后脑袋一转,嘴巴一努,意为展鹏也通过了她的电子蛙眼扫描,可以与招聘老师面谈了。
展鹏递上了自己的简历,如实介绍了自己的基本信息、专业结构,并且把复印的成绩单拿给招聘老师,招聘老师眼睛一亮,显然阅人无数的她看出了这份成绩单的成色:“是不是三好学生、优秀学生干部?是不是党员?”
“不是,都不是。”展鹏平静地回答道。
“啊?”招聘老师一脸疑惑地抬头看了展鹏一眼,然后思考了一下,认真而缓慢地对展鹏说:“今年全国国际关系硕士毕业生里面,只有你一个是法语专业出身的,我们也的确需要这样的学生,本来,你的政治面貌和获奖情况是不符合要求的,但是你的各科考试成绩的确很优秀,徐老师看来也认为你符合条件,我们就给你一张报名表,填表之前请你认真考虑一下:如果填了这张表,并且通过几天后我们X研究院的专业考试,随后的国家公务员考试中,你就只能报我们单位,我们会通过特别的代码替你报名,你是不能再报其他单位的。同时,你还要通过国家公务员统一考试,我基本可以保证,你统一考试过了,就可以进入我们研究院,而且你别无选择;如果你初试不过,那——我爱莫能助,不过你也重新拥有了自由选择的权力。”说到这里,招聘老师的重音落在“自由”二字上。
说实话,像展鹏这样“缺乏社会经验”的学生,彼时还无法真正理解这个选择的意义,自由到底有多么重要?社会到底有多么残酷?自己到底有多少机会?进入社会自己又能做什么?一切都是问号,一切都无法比较衡量。但是展鹏还是决定填这张表,说起来,他的选择其实俗不可耐——那就是他看中了这个单位会分房子。
展鹏一直没有想清楚,将来做什么工作能让他买的起北京的房子。每当看到那些不为房子发愁的同学,都感到奇怪,都是奔三的学生了,毕业几年能混上房子?看到有的同学在月薪4000和6000的工作中徘徊,他自己都奇怪,这点收入的差别和房价相比又算得了什么?我有老可啃吗?有勇气,有机会按照刘铭铭的建议去“傍富婆”吗?如果没有,我何不牺牲一点我不确定的自由,去换取一套绝对可以确定的房子?
表填好了,签上自己的大名,展鹏双手把表交到了老师手里。老师说“保持手机开机,我们会通知你考试时间,不久之后会有一次我院组织的笔试。”
展鹏走出教室,正好听到航母对刘铭铭说“你不要进去了,等以后的机会吧。”
刘铭铭呆住如木头人一般,只剩下胸口在急促地起伏,面无表情看着墙角,这个姿势足足保持了两分钟。尹航默默地从后面过来,拍了拍刘铭铭的肩膀,搂着他转身离开,回寝室了。